《X Online》 - 第四部：归所 05. 如你所言地失去了

    《xonline》（version3.4）
    05.如你所言地失去了
    《xonline》新增了一则小小的传闻：希洛祈有了女朋友。这消息有如大海上的一块飘叶，很快便被其他新闻冲走了。
    最近引人注目的趣闻是：许多见证者指出，一个跟青长得一模一样的12、13岁黑犬耳小男孩，在游戏里出现了。
    青曾经被神硬生生推入垃圾场受刑，眾玩家捐献装备道具也只能眼巴巴观看酷刑，青却始终面露笑容感激大家。这件事引起广泛玩家高度关注，垃圾场机制太过可恨了，而皇的游戏规则若被滥用，其他ai都会在主人不同意下扔进垃圾场。
    如是者，游戏里涌现一阵阵反抗管理者、拯救ai的浪潮。
    每晚9点鐘，总会有些人齐集在商店街十字路口，垃圾场的所在地，为了青以及其他牺牲了的ai而热议，并进一步指骂《xonline》的各种弊端。有玩家更在灯柱旁申请了一块留言讨论板，让大家自由发表意见。
    被眾人称为骇客的高等玩家法尔西克，更是写了洋洋千字，分析垃圾场实情是多么消耗伺服器资源的废物系统：「有没有人想过，让一个被定义为垃圾的ai在三天内继续思考、活动、使用系统功能到底会消耗多少资源？还要花巧地弄垃圾场这种行刑场地表演死亡动画呢！为什么删除ai也这么麻烦？明明按个『删除』就万事ok了？接下来我会分为系统设计、行刑功能、ai系统、管理系统等各方面分析，ai进入垃圾场到底会造成什么伺服器效能上的难题……」
    九成玩家都不知道他馀下的千字论文在讲啥，只归纳出一个结论：管理员寧可牺牲系统资源，都要ai死得惨烈！
    回归正题，传闻里大约晚上8点到10点的时段，那个长得跟青一模一样的男孩便会出现在留言板前，看看最新发言便无声离去。人们尝试追踪，却往往在眨眼的片刻便抓不住他的足跡。
    有人笑说那是青的怨灵归来；有人推断是某人刻意偽装成青，支援这场抗争行动；有人怀疑管理员把青復活了，或是利用青的资料製成「青的弟弟」，青将会再次经歷死亡。
    最普遍的说法，则是那位失踪的青的主人无法忘记青，决意把自己弄成跟青相同的脸孔。
    事实确实如此。
    秦天遥没有恳求神把青归还。他回到了清遥的日子，变成无主状态下的弱小男宠，以无人往来的僻静湖畔为家。
    为什么还要留在这个没有青的世界，他也说不出个所然。或许是灯柱前的留言板，让他渴望见证这一切的后续发展。
    这天晚上，他听闻希洛祈有了女朋友的消息，一剎那他脑海空白，整个人很震撼，可使他震撼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在这段时间里，他脑里只有青，竟忘记了希洛祈。
    这一点，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在青被处刑的那一天，希洛祈便消声匿跡了，若非这则小新闻，他一定会继续遗忘希洛祈的存在。
    是情殤之鐲完美地发挥了它的神力，让持有人淡忘了别人？还是说，他本来就是个无情无义之人？
    然而，得知这个消息，失落感确确实实地在他心里的缺口狠狠打了一拳。
    零时过后，他刚下线，身体便空虚得扭成一团。双手抱胸，只觉那种名为「寂寞」的情感毫不留情地吞噬着他的精神。
    细小的一人单位只有他一个，他早已习惯了。但这难受的感觉，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他是条孤独的可怜虫。
    母亲早已死去，与父亲关係生疏，没有朋友，只有网络。
    「呼……」他倒在床上，脑里各种想法交错。
    为了自己好，他应该以后都不想青，不要再去《xonline》。但情殤之鐲就像安眠药，有了它，怎么都不会痛；没有它戴在手腕上，一切都变了味，每一下吸气都会引来疼痛。
    网络世界所带来的，是一场又一场无结局的虚空。
    他想起了希洛祈，那个据闻在现实里寻得女朋友的天真男生，男生的归属就在现实里，真是幸福。此时此刻，路泉才明白到自己对「希洛祈有了女朋友」这事的感受──并非嫉妒，并非愤怒，而是彷徨。
    希洛祈拋弃了《xonline》，也拋弃了他。他就像个从未存在过的人，未被任何人关注过。
    如同青所预言那般，他失去了希洛祈这位重要的朋友。
    介怀，百分之百地介怀着。
    他不安稳地睡走了一个夜晚，第二天暂且放下虚拟手环，说服自己该往外走走，活动一下──结果不知不觉间竟来到祈家。
    路泉恍然回神，走近铁栅，顺着记忆望向屋子的二楼，祈洛希就住在那个向阳的房间里。如果一直等待，会看见祈洛希从窗户探出头吗？
    突然，很想看一看那个傻瓜的笑容。很久没看见祈洛希对他笑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久好久，听见人声，才清醒过来，匆忙转身。正要离去，他却发现祈洛希已经提起笑脸，出现在他六、七步之远。
    来的不只祈洛希一人。祈洛希牵着一个娇小得像娃儿的女孩子。在这盛夏里，束着辫子，身穿薄衫与牛仔裤的她就像清新剂般的存在。没有涂上红唇膏的小嘴，绽放出如大海般大咧咧的笑，令人心生好感。
    是祈洛希的女朋友。
    他为祈洛希感到兴幸的同时，一种不舒服的感觉迅速流过全身，就像是把发霉的烂苹果一口一口吞下去，身体每个部位都在呕吐着。
    胡思乱想之际，祈洛希与他的女朋友已欺近身前。路泉连忙抓住帽沿，头垂得更低，狼狈地快步离开。
    「那个，等等。」
    熟识的声音从后飘至，使他顿足。
    祈洛希快步走到他身边，态度相当友善：「刚刚看到你在外面看了一阵子，请问你在找人吗？」
    路泉霎时间手足无措了，他轻轻挑起帽子，黝黑的眼珠与眼前人对视。
    这人无疑是祈洛希，祈洛希却露出一副看见陌生人那般困惑的表情。
    「呃、我是住这里的，请问你是不是找人？找我弟吗？」
    路泉俐落地把帽子除下，横着一双漂亮的黑眉，直勾勾地瞪着他：「你不认得我？」
    「呃？对不起，我们是在哪里见过面？是最近认识的吗？其实我……呃……那个，请等等……」
    ──失忆。
    在祈洛希紧张兮兮地开口解释之前，路泉便联想到这两隻字。他糊里糊涂地听祈洛希解释，再算了算日子，隐约猜到部份真相。
    在祈洛希邀请他前往咖啡厅聊天时，路泉直截了当地打断他：「希洛，你真的完全不记得我？」
    「希洛？你是这样叫我的吗？」祈洛希若有所思地低语，而后才补充：「对不起，我真的记不起你。可以的话，希望你能跟我谈谈，我会请客……」
    这样积极地邀约的天真脸蛋，很久没看过了，是祈洛希「失忆」后才看得见的景象。路泉缓缓地把帽子戴回头上，又如最初那样低下头：「……不，我只是跟你有几面之缘，知道你的名字，但我不认识你。」
    「咦？可是……」
    「别管我了，把女朋友放在一边纳凉，很可怜吧？」
    祈洛希这才把视线放回女朋友身上，她很识相地站在稍远的路边回避，没有半丝烦躁，目光反而带点好奇。
    就在这分神之间，路泉已经跨出一大步，离开了现场。
    在追逐戴帽少年与陪伴女朋友两个选择中，祈洛希仅思考了两秒，便毅然选择了后者。他牵起女朋友的手，一边解释方才的事，一边开心地踏入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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