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四部：归所 04. 告白，及其后续

    《xonline》（version3.4）
    04.告白，及其后续
    在《xonline》最多客人的红心酒吧，近来显得有些沉闷。
    前一段时间，玩家们的话题都绕着皇帝战转圈，大家都会兴高采烈地商讨对付祈洛希的策略。但新一届的皇──以前被称为「黑色的悠游者」，现在被腐女尊称为「黑色的悠游皇帝」，简称「黑帝」或「悠帝」的黑悠，是个行踪飘忽的高等玩家。他甚少与低等玩家接触，多数待在第三层衝高等剧本，几乎不会来第一层，大家无论是採访他还是挑战他都有心无力。黑悠就这样成了个谜一样的皇帝，充满神秘传奇色彩。
    另外，四大攻受中恋爱话题最敏感的南祐祈好像忘了希洛祈，照常在剧本里勾引「哥哥」；花心的优格照样展开各种猎受行动，专情的白白照样不发一言地等待，未曾爱过的纹小刀仍未对谁动心……一切照旧，没有大话题。
    打破这难得安寧的时段的人，是一个绑着双马尾，梳有冰蓝色头发的少女冰果：「现实里的希洛祈，跟游戏里长着一样的脸吗？」
    坐在她后方的腐女回应道：「干嘛这么问？」
    冰果歪头说：「我真的看到，一个跟希洛祈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跟一个女孩子手牵手走在一起……他不是小攻吗？怎么会变成一个没趣的男人？」
    这个情报果然有些杀伤力。大家都把目光集中在冰果身上。
    「欸──那女孩是个怎样的人？好看不？」
    「姆姆……我是偷窥啦，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她的样子不算差，只是很矮……喔，头顶只去到希洛祈的乳头吧！」
    「娇小可爱型啊……」
    「原来是这样吗？希洛祈只爱妹妹，不爱弟弟。」
    「向日葵怎么办？」
    「没差吧……他现在又失踪了，不知在忙什么……」
    「风尘剑客也有一阵子没上线吧？」
    关于希洛祈的八卦，大家已经兴趣不大，他的形象早就被烙印了「花心」两隻字。最初，他「先玩弄男宠亚沙，再缠绕犬耳清遥，尔后搭上后援会会长向日葵，却拋弃了正牌老公南祐祈」。在黑悠当上皇以后，又传出新的故事：
    「在种种情爱纠纷下疲惫不堪的希洛祈，决定离开游戏。临行前，他把皇之位传予真正深爱着他的男人──黑悠。如今，黑悠孤独地守着皇之位，等待他再度归来……」
    一个花心的男人有女朋友，有什么奇怪的？
    希洛祈女朋友的话题很快便熄灭了，各个小圈圈在聊着日常事。但随着那位名人到场，酒吧再次炒热。
    下午3时多，南祐祈久违地来到红心酒吧，大圆桌那儿特地腾出空座位招待，客人为他拿甜酒，热情得很。南祐祈像贵族般坐下，大衣像皇室的旗帜般高扬，而后缓缓降落，甚有大将风味。
    才刚坐下不久，便有人把希洛祈有女朋友这件事再次搬到檯面上。其他人在心里暗骂他不识趣，南祐祈却是答得坦诚爽快：「他上星期表白，早两天才得到女方答允。」
    「欸──！」
    「不是吧──」
    「小南怎么知道的？那个希洛祈把女朋友带回家？在小南面前耀武扬威吗？」
    「太过份了！要是希洛祈敢上线，我们一定要集体轮姦他，让他不得好死！」
    「好──！」
    「轮姦他！为小南报仇！上次我在皇帝战也吃过亏！」
    「你们，等一等……」
    南祐祈浅蓝色的眼瞳从左挪向右，把酒吧每个人都看了两、三遍，大家真爱起哄凑热闹呢。
    他爽快地喝了一大口金黄色的啤酒，以灿烂的笑容回应大家：「不要打着轮姦的主意，我容不得任何人伤害我哥。有件事，我亲口对后援会的人讲过，在这里我就再重新讲一次吧。」
    南祐祈拉开椅子，站到全酒吧的中间，背靠吧台，当面澄清：
    「我并不打算跟希洛祈在一起，但他始终是我哥。我怎么可能睁着眼看大家骂我哥、打我哥、姦我哥？被不知情的新手看见了，还会以为我南祐祈生活在不正常的家庭里，对哥见死不救吧。」
    说到后面，那冷澈的嗓音已化作极恶的笑。
    那是对自己、对背后势力的高度自信，所形成的傲慢与气势。
    「如果有人对我哥乱来，我和我后援会的人绝对不会乾坐着的。这番话，给我传出去吧，看看有谁会蠢到跟我作对。」
    热闹的酒吧因这番宣言而噤声，里头安静得连角落的客人的呼吸都听得见。
    静默过后，酒吧爆出连环的欢呼讚好。
    「小南──！你好帅！」
    「真不愧是我的偶像！」
    「……你果然是男人杀手啊。」
    「呵，难得你这么懂得想。」
    这番话换作是普通人讲的，大概会被人耻笑一生吧；但南祐祈毕竟是南祐祈，早早建立了自己的公会，在《xonline》是个名人，势力不弱，这番话在眾人眼里就演变成又帅又萌，人人都接受了。
    这应该足够保证希洛祈归来时，人们不会对他穷追猛打吧……南祐祈在大家的掌声下翩然回席，又想：这番演说是多馀的，失忆的哥哥不会再来《xonline》。
    正确来讲，那不是失忆，而是删除记忆。
    希洛祈不知道《xonline》的存在，更不知道清遥是谁。
    也不会知道弟弟曾经串通黑悠来引他出现在婚礼会场上，在网路世界里完成两人的婚礼，这种在现实世界里绝对办不成的事。
    一切都必须随着希洛祈的记忆而被抹杀的。见识过管理员的手段，南祐祈是绝对不会让哥哥再回来这边了。
    南祐祈像个不关心民间尘俗琐事的贵族，优哉悠哉地品嚐酒水与小食，聆听大家一句有一句没的间聊，比如是攻受啊，最近的剧本啊，最新上映的大电影啊，海盗与海警的甜蜜爱情故事啊，偶尔搭上几句话，跟大家一同欢笑。
    若然仅从爱情的角度去评价南祐祈的生活品质，他必定是零分；不过，无论爱情的部份有多糟糕，他仍旧保持现实及网络里与眾人的交流。
    爱情惨淡就人生完蛋？别傻了。素来理性至上的少年，清楚知道自己并不悲惨，生命中能好好享受的东西还多着呢。
    但每一次回家，他都忍不住哀叹：
    祈祐南啊祈祐南，你实在蠢得可怜，无药可救。
    与眾人道别后，他习惯性地回到浮空岛第二层。
    《xonline》的浮空岛就像金字塔，最下层地域宽阔，最上层则是个只能容纳大城堡的私人岛屿。第二层边缘地带能够饱览第一层的野外风光，因此中等玩家都倾向选择在这儿兴建居所。
    祈祐南也不例外。他的住宅位于第二层西南部边缘地区，那儿就像座神秘的皇室宫殿，住宅外是由一层层森绿色松树砌成的圈状围栏，让外面的人只能看见密麻麻的枝叶，难以窥见内部。曾有人指出，用探查眼镜或高空堪察也没有作用，南祐祈早已将这片土地买下，并啟动反探查、反入侵保护。
    于是乎，这个被森绿色重重包围的家，一直没有外人进入；哪怕是过往最关照他的向日葵和风尘剑客，也从未去过他的住宅。
    南祐祈的手抵上松树，树状的围栏便像守卫般自动挪开，以树干与枝叶构成一个圆形拱门通道。他快步走进去，身后的门被绿色的风一吹，剎那间便消失不见，围栏回復原貌。
    绿林之内是广大的庭园，中央竖立了一栋西欧风味的洋宅，水蓝色的三角形屋顶可见小烟囱，通口不断飘出若有似无的烟，宛如丝线织成的薄云。
    南祐祈跑下小石阶，走进庭园花圃间。风再吹，草儿颯颯作响，花儿轻轻起舞，鞦韆微微晃动，靠着鞦韆椅的小白鸟都飞走了。
    鞦韆架旁边站了一名男子。
    他外表平凡，衣着简单朴素得随处可见，是不会引人注意的类型。他茫然望向蓝天展翅高飞的小鸟，手里拿着半块麵包，指头间夹着麵包屑，看来刚才是在餵小鸟。
    他太过专心，以致南祐祈来到他后方也并未察觉。
    南祐祈漾起了温柔的笑意，用手指轻轻地戳那人的背脊：
    「希。」
    男子回头。出现在南祐祈眼前的，是一个拥有暗棕色头发，宝蓝色眼瞳的男生，不论是身体每一处的轮廓，还是那气质、那神态，彷彿跟希洛祈是同一个模子跑出来的。
    不过，这男生跟希洛祈有绝对的差异。
    面对南祐祈，男生的第一个反应是笑，发自内心的笑，看见爱人才会露出的笑。
    他张开口，连说声都跟希洛祈是同样的温和：「你回来了？」
    他放下麵包，轻托起南祐祈的下巴，往脸颊吻下去。
    他与希洛祈，有着这样的绝对差异。
    南祐祈像蝴蝶般转到鞦韆上，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黄色的咒纸：「lv6的封印之符，我替你找到了，你试试看。」
    「好。」
    男子听话地服从，然后点选个人资料检查：「名字和身份，其他人无法查阅。」
    「那就好。」南祐祈盪了盪鞦韆，「再过三天，你就出去吧。」
    「可以吗？」
    「可以啊，因为我真正的哥哥不会再回来。你小心点，不要让人知道你是我的宠物。」
    一般玩家会获得ai男宠。
    希洛祈拥有亚沙，南祐祈也拥有由自己亲手塑造而成的ai。
    自从玩《xonline》直到现在，都有一年半了，这个被命名为「洛希」的ai宠物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一直遵从主人的命令，白天留在爱巢，避开人群；晚上才偷偷跑出来，只做官方的单人或双人剧本，如今也有lv2了。
    鞦韆起劲地摇，将少年送往半空，迎接无际蓝天；刚才的两隻白鸟已飞到看不见的新领域了。他用力吸入天空的气味，仔细思量：哥哥不会回来了，再等些时日，更不必用封印之符那么掩掩藏藏，乾脆让这ai获得自由，以真面目示人吧。
    他的思绪徘徊于心中的计划表上，直至构想成形，才发现对方没有回话。洛希坐在另一张鞦韆椅上，低头不语。
    南祐祈停下鞦韆，问：「怎么？」
    他望了主人一眼：「我为什么可以出去？」
    「闷了。一直玩监禁游戏很无谓。」
    「无论我能不能出去，你还是会把我送进垃圾场。不是吗？」
    「……嗯。」
    打从这ai有意识开始，南祐祈就开章明义地告诉他：
    你只是个代用品。
    南祐祈得知哥哥的真正身份后，在《xonline》里怀抱着「能否将祈洛希复製出来」的疑惑，把这男生创造出来。实验结束，废弃的材料就该丢弃。
    不过，把这个代用品推入垃圾场，彷彿便将同样是ai的哥哥也推入垃圾场，所以南祐祈暗地决定：《xonline》的结束才是这孩子的末日。在此之前，他绝对不会拋弃这孩子，不会将这孩子送入垃圾场。
    「希。」
    「是？」
    鞦韆停下，庭院又吹来了和煦的风，南祐祈身上的外套彷彿也随风飘走，跌落草地。接下来，是他一如以往的，能够迷惑人心的低沉嗓音：
    「别担心未发生的事了，来做吧？在这儿。」
    留下这人，还暗藏了极度自私的原因──南祐祈需要一个能够任他发洩各种情慾的人。在一直压抑着的欲望面前，他素来自傲的理性也会就此消散无痕。
    自己创造出来的ai，就像是劳作课弄的泥娃娃，喜欢的话可以随便揉弄，不喜欢的话就丢掉，决定权在于主人手中，不必承受他人指指点点。
    风又起，鞦韆再次摇晃，晃出远不同于刚才的情慾乐章。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