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三部：血系 11. 迷路后的方向牌

    《xonline》（version3.4）
    11.迷路后的方向牌
    「希洛主人，你知道接下来该用什么道具达成任务吗？」
    「呃、是大力拳套吗？在墙上打破一个洞……」
    「这样就不叫间谍囉。」
    「那么，要怎样混进城里？」
    「你不是捡到一个女人的行李箱吗？」
    「偽装成那女人进去吗？」
    「不是喔。现在城里戒备森严，普通女人根本进不去，况且证件上的样子跟你完全不一样。」
    「那么？」
    「当然是拜託希洛主人假扮成即将临盆的大肚妇人喔。城门守卫再绝情，也不忍一个羊水都流出来的可怜女人在城门外痛几个小时，孩子一直卡着出不来吧？你找件合适的长裙换上吧，喉结要好好遮住喔。」
    「我才不要！应该是你扮成女人吧！」
    「哈哈哈哈，你在说笑吗？不可能不可能，我的攻值太高了喔……」
    到了这个时候，《迷路》才上映清遥与希洛祈一起玩剧本的片段。
    等到清遥已经背叛了那个单纯善良的主人时，游戏却讽刺地为他带来两人欢乐的回忆，犹如世界之神有心操弄的恶作剧。
    清遥抱膝而坐，他不太记得这个剧本叫什么名字了，只记得背景是古典奇幻世界，他和祈洛希组成一队，必须盗取敌军将领的机密文件，好协助自军打胜仗。看着在城墙外争持不休的两人，他落寞地笑了出来，连自己都不知道在笑什么。
    不用张大眼睛观看，不用竖高耳朵聆听，他也知道后来所发生的每个细节：好不容易混入城内，他们打探到敌方大将军每夜会流连于酒馆，他又兴高采烈地叫主人用美人计勾引将军，希洛祈当然不应允。
    但料想不到的是，希洛祈只不过是用倒翻酒杯这种烂点子来搭訕，将军大人便对他一见倾心。后来，希洛祈还遇上跟他立场各异的玩家，例如将军的军师，还有失意不得志的兵长……
    清遥拍拍裤上的沙尘站起来，通过城门后，不睁眼，关掉进入新箱子的系统提示，直接对这个空间大喊：「管理员，出来！我要你復活青！」
    现场没有任何回音。清遥张眼，管理员早已无声无息地站在他的正前方，一张不怀好意的笑脸在眼球前不断扩张。
    「怎么啦？你拿到evol_ai的解毒程式了？」
    清遥没有回应，直接把解毒晶片的相片传送给管理员。
    只闻那带着笑意的声音在上空回旋。
    「哈哈哈！原来如此，真是太辛苦您啦，秦天遥大人！青已经死了一年，但您还是深深思念着他，还不惜牺牲那位爱慕着您的人，浴血将解毒程式取到手，这份爱，实在令我好感动啊！」
    「别废话。你不是说过，把解毒程式拿过来，你就会復活青吗？你打算等到《xonline》停止运作了，才为青復活？」
    「当然不会！我马上就准备，保证你明天一上线便看到活蹦活跳的青！不过呢，我要先告诉你一些事。」
    「什么事？」
    「其实呢……」管理员张开左手，左手掌心有块青色的晶片；他以对称的姿态张开右手，右手掌心亦有一块青色晶片。「其实我也有解毒程式喔！跟你从希洛祈那儿抢到的是同一版本吧！你不用特别费心把程式传送给我喔！」
    清遥挑高黑眉，淡淡道：「喔？我知道了。」
    管子盼的头顶立即冒出问号形状的云朵，他在天空中舞了几个圈儿，好像花式跳水选手。
    「奇怪啊，我还以为你有更大反应呢。」
    「例如？」
    「例如──」管子盼在眼角旁摆出梨花手，以娘娘腔的声线肆意嘲弄：「原来你有解毒程式！为什么不让人家的青早点復活啊！还害得人家让小希洛伤透了心，可恶可恶！人家明明不用对小希洛做出这么过份的事！」
    清遥反抗地牵起一笑，却苦涩得很，毫无反击之力：「不错，如果你肯早交出来，而不是怂恿我去拿希洛的解毒晶片……就不会发生那种事吧。」
    「嘻嘻，别把我说得这么难听啊！是你自己的选择，可不关我事喔！」
    「嗯，对啊。会背叛的人早晚会背叛。」
    清遥尚未愚蠢到把伤害希洛祈这罪名推卸在他人身上。为什么管子盼会知道希洛祈的身份，连脑部假皮和开关的事都了解得这么详细……答案的轮廓早已浮现，只是他未有深究的时间。
    私自抢走朋友的物品，来日归还，对一般人而言算是小事一桩，抱怨几句，不值得怀恨在心；但是，希洛祈的情况大大不同。
    清遥明白，希洛祈不可能原谅他。
    大概做什么事也补救不了。
    ＜系统提示：你已抵达box0！你已来到终点了，但绝对不是游戏的终点喔……＞
    无声息地，他从万变的记忆迷宫回到现在此刻，他被传送回天蓝色小屋外。屋内暗黑无人，证明希洛祈仍在剧本内。
    仍在剧本吗？
    不。希洛祈可能不会再来《xonline》了。
    ＜系统讯息：恭喜你获得道具：追踪地图！＞
    特殊剧本只能做一次，事后所得的道具也额外珍贵，绝非普通市集可以买到。清遥把讯息关掉，却无心查看道具的详细资料，无力地靠在墙边。
    窗户反射出他的容貌。
    虽然同样是黑发黑眼，但下巴较尖，眼睛较细，瞳里的顏色远比以前深邃冷漠，活像无情魔剑，眨眼间会背叛，随时会伤人。
    他站远几步，望向玻璃镜里高挑的身影，检查自己的个人资料：
    ＜个人资料＞
    名字：秦天遥
    职业：鬼畜攻
    等级：8
    他还未回神，耳边已冒出管理员不带言笑的话语：
    「『清遥』该退场吧，一个游戏里有两个相貌一样的角色并不有趣啊！你转生前的资料还你，继续做你的秦天遥吧，不过道具装备的别跟我讨回来啊！」
    既然青復活，秦天遥亦应该回归。
    曾经在《xonline》短暂出现过，带领菜鸟希洛祈玩剧本、买装备的转生玩家清遥，也应该随着多馀的回忆而消失。
    ※※※※※※
    祈洛希性情大变。
    当日路泉偷走解毒晶片，面有愧色地向祈家父母说声「请好好照顾希洛」后便逃了，谁也拦不住他。祈母本来在厨房忙着焗饼乾，好让两个孩子开开心心地吃点心，但见路泉灰濛濛的脸色还以为儿子的情绪发作，把人家吓跑了。
    她赶忙来到二楼房间，没碰着孩子，却在浴室看见赤裸着上身的儿子，失神的目光望向天花板，好不憔悴。
    「你……你跟小泉发生了什么事？告诉妈妈嘛？」
    祈洛希却勾起一抹鄙夷的冷笑。
    那是失控状态下也绝不会表露的邪恶神情。
    「我跟路泉的事跟你有什么关係？」
    祈母双肩一缩，没料不到性情温和的儿子竟会说出这样的话。
    「妈，如果你想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事，可以对我下命令。不用假惺惺叫我祈洛希，直接叫我的生產号码，『x4416，把刚才的事说清楚』，就可以了，你和爸、祐南、路医生应该对我下过无数次指令，早习惯吧。」
    一席话，听得祈母脸色发青，双脚软倒在地上。
    尔后母亲口齿不清地将这番话转述给丈夫，祈父也惊呆了。
    好死不死的是，路医生正巧为了一个重大的脑手术而拼命，期间断绝所有私人通讯，电话打不通，短讯他也没看到。
    父母苦苦担忧了几个小时，最后祈父壮着胆子来到锁住的房间外，先是像平常一样採取软攻，苦劝儿子该吃午餐──正因为是人类，所以要天天吃饭。
    祈洛希凝视充电的网拟手环想，没有心的机械也需要能源来运作。
    父亲又意图以情打动，表示他非常担心，妈妈从前几天也因为儿子鬱鬱不欢而忧愁，心里总想着要替儿子做点事。
    祈洛希无动于衷。他想起了路泉：当时他向路泉表明心意，他甚至几度表明，当朋友就可以了。
    那么，朋友是拿来利用的？路泉所关心的只有青，跑到他家里摆出嘘寒问暖的态度，只不过是趁机偷取evol_ai解毒晶片。
    到了后来，祈父想硬闯房间，却不料祈洛希已将房门密码锁改掉；祈父痛骂、威胁，说出「以后不给你饭吃」这种对待初中生的话，祈洛希丝毫不受影响。
    无计可施下，祈父说出最后一句话：「x4416，现在马上开门！」
    被称为x4416的人偶娃娃没有动，对自己仍保有清楚的意识感到意外。脑部马达高速转动千百圈，他猜想，自己的保安系统大概做得不差，单纯的声音不足以操纵他，若有坏人利用变声器假扮路医生的声音他也不受影响。
    祈洛希在嘴边低唸「x4416」这组字符，尝试适应这个名称。
    到底还得背负多少灾难才能解脱？
    第二天是星期一，祈父照旧上班，打算午休时间亲自找路医生商量，请他来一趟。祈母请了假，她煮了鲜果粟米片早餐，亲自端上楼，祈洛希依然不肯开门。
    正是烦恼之际，信箱来了一份寄给祈洛希的包裹。祈母看见寄件人是路泉，她担心这小盒子里装了什么东西，但这正是一探祈洛希的好机会。
    果然，一听见是路泉的包裹，房门便开了，迎来祈洛希一张乾净整洁的脸，彷彿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谢谢。」
    祈洛希接过包裹便马上关门。
    母亲稍微放了心，毕竟孩子看上去还是健康正常的。等到路医生过来了，一定没有问题的。
    真实情况跟她的想像有差距。
    父母二人并不知道用来压抑祈洛希感情崩溃的晶片已经被拔走，祈洛希的情绪没有被剪辑修饰，行为渐露攻击性。
    包裹内，是路泉归还的解毒晶片。
    祈洛希无须考虑，提脚向晶片踩下去。
    对于路泉不爱自己这件事。
    对于路泉背叛自己这件事。
    对于自己是ai这件事。
    对于自己被身边的人欺骗多年这件事。
    这种种事情所引发的情绪，这种种情绪所引发的行为，其优先性比一切理性演算程序更高，必须首先执行。
    挪开脚，只见青色的晶片已化作粉末，无法拼合回原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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