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一部：缘份 11. 夜星篇：自称穿越者的少年

    《xonline》（version3.4）
    11.夜星篇：自称穿越者的少年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极其顺利。
    首先，金家兄弟在信件贴出当晚跟希洛祈擦身而过，擦身时往他手心塞了张纸条，里面写着「立即中止」，指的当然是落毒计划。
    其次，人际关係马马虎虎的士达突然变得「受欢迎」──每次出入，身边都有几名见习骑士伴随。这是团长的命令，派人保护士达的安全，但其实大家都很留意这个话题人物。如果某个邪恶的傢伙想刺杀士达，他们即可大显神威，为自己增添一些功绩。
    见习团大多是少年，心性单纯，同样抱着「成为骑士」的梦想，很快地，以前并不熟络的伙伴在勾肩搭背下还真勾搭出友情来。
    士达全身乏力地回宿舍房间，但疲惫的脸上却浮现满足的笑意，活像个被虐狂。
    「被大家耍了？」希洛祈咬着刚买来的草饼问。
    「没有，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士达夹紧腋下，别过脸来，顺道把话题别过去：「对了，希洛祈，你晨练的出席率不够，我今天也帮你暪过去，可是下次……」
    「喔。」
    如果玩家也要像军人一样天天晨练，未免太惨了。希洛祈无视士达在旁苦心训勉，继续吃草饼。
    游戏里的时间过得很快，希洛祈在床上躺一下，眨个眼便到了选拔的前一夜。
    希洛祈是个行事谨慎的人，为确保明天骑士选拔顺利进行，他向团长凯里主动请缨，今晚负责巡逻守夜并且检查仓库。团长挥挥手，就由他去了。
    石砖砌成的比练台正常，武器木架正常，防具正常。
    希洛祈检查每件武器，手套、长靴的内部也不放过。
    把东西搬进仓库内上锁后，正想回去房间睡一觉加速剧本时间，忽然看见有人走到这边来。那人没有发现希洛祈，或者是乾脆无视了捧起灯盏闪闪发亮的希洛祈，自顾自地来到比练台旁边的榕树，背靠树干，昂头看星。
    希洛祈上前查看，这是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少年。
    无法移开视线，因为少年的突兀感太过强烈。
    少年穿着颇为花巧的白色衬衫，衣服上两条装饰用的金色锁链从两肩位置斜垂到腰际，形成一个x字，下身则穿着拖地牛仔裤，左耳戴金耳环，右腕戴金手环。
    儼然是现代人打扮。
    儼然是潮族配备。
    希洛祈花了一段时间适应，才去看他的脸。
    十分普通的相貌，即使把他略扁的鼻子这缺陷剔走，他依然是眉粗粗，耳尖尖，一双三角眼。
    若说他是剧本世界《十之一》的npc，这种现代服装实在说不过去。若说他是玩家，这相貌未免太过平凡，不似是存心设计的。
    希洛祈提起灯盏走近，践草声连环作响。那少年依然傍着树身，仰望星光散洒的黑色夜空，直至橙黄的灯光在他眼睛打了个转，他才慵懒地将视线转向希洛祈。
    「你是谁？」少年眨眨眼问。他话音清脆爽朗，像个直肠子的人。
    希洛祈把灯吊在大树枝干上，温润的光华映照两人身上。
    「你好，我是希洛祈。你是新人吗？」
    「新人？什么新人？」
    「那个，你是玩家吗？」
    少年毫不犹豫地点头：「不错，我是这世界的玩家。」
    希洛祈放松地吐了口气，道：「我也是玩家。」
    「你也是玩家？」
    「嗯，不过对游戏玩法不熟。请问你玩了《xonline》多久？听说《十之一》是单人剧本，应该只有一个玩家……」
    相较于希洛祈的满心好奇，少年却剎那间青了脸，像猫儿般缩起两肩，往左边跳出一步。
    「……对不起，骑士先生，你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从没听过《xonline》，战争游戏的玩法我并不懂，我只是一名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什么都不懂的和平穿越者而已。你懂不懂？」
    「咦？我不是很明白，你……」
    希洛祈才刚提起手想询问，少年又往后夸张地大跳一步：「我不知道什么是《xonline》也不懂得战争！别靠近我！」
    一阵凉风吹过，把少年的砖红色头发拂乱；少年用力以他的三角眼盯着希洛祈，噘着嘴巴，就像隻受惊的野猫，浑身的毛直竖起来高度戒备。
    希洛祈呆呆地承受对方的目光，始终消化不了他的话：「什么？」
    少年的粗眉扭得像漏斗：「你、不要过来！」
    「呃？好……我不动。」
    「不要妄想吃了奇怪的豆子穿奇怪的装备就扑过来脱我衣服！也不要强迫我脱你衣服哦！我是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穿越者而已，跟你们的世界没有任何关係，你懂不懂？」
    「……懂，我和你都是男的。」
    「男人跟男人之间也可以存在非常纯洁的友谊，世界没有你想像中那么猥琐，你懂不懂？」
    「当然懂！我──」
    「我已经有非常、非常、非常爱的人了，虽然我连他的脸都忘了，不过我要为他守贞操，他也会为我守贞操，绝对不会带着一堆男宠四处淫乐的！你到底懂不懂？」
    「呃，我没有喜欢的人，不过──」
    「别问价钱！我不是卖身的！骑士先生，你再敢看我一眼我就对你不客气，真的不客气，很不客气！穿越者拥有特殊能力，可以召唤恶魔来对付你，敢得罪我你会死得很惨！懂不懂？」
    希洛祈听话地闭上眼睛，一口气说：「懂懂懂，我不喜欢战斗也怕恶魔请问我跟你可以建立纯洁的友谊吗？」
    「喔？好啊，骑士先生和我从现在这一刻就是朋友了！」
    「那我可以张开眼看看朋友的长相吗？」
    「张开吧，欢迎你，我的朋友！」
    希洛祈无奈地在这神经病似的叫喊声里睁目。以夜间的中世纪欧洲风格的骑士公馆为背景壁，萤萤火光下，少年的耳环、手环、链带均折出淡金色的芒辉，显得有几分梦幻，彷若星屑降临大地。
    这时候的少年笑着伸手。
    「骑士先生，今晚起我们就是朋友了，绝对、绝对、绝对不可以打破朋友的规矩，你懂不懂？」
    希洛祈不情不愿地跟他握手，却感觉到对方掌心的厚茧，暗自奇怪：玩个游戏，怎么连茧都设定出来了？
    希洛祈有些后悔自己的搭訕行为，很想落跑，不过事到如今，姑且间聊几句吧。反正这人似乎既不会摸他的屁股也不会突然吻上来当男宠，很安全。
    「嗯，我懂。你叫什么名字？」
    「菲小飞，因为是朋友你叫我菲就好，叫全名就太见外了，你懂不懂？不过不准叫我小飞，小飞是留给我最爱、最爱、最爱的人叫的！虽然我忘了我爱人的名字，不过这不是问题。骑士先生你怎么称呼？」
    「我是希洛祈。」
    「叫全名就太见外了，你希望我怎么称呼你？」
    「呃……那么，你叫我希洛吧。」
    「留给爱人的称呼呢？」
    「……我还没有爱人。」
    「人生一定会遇到你命中註定的爱人，你要留个独一无二的叫法给你的爱人！你懂不懂？」
    菲小飞充满朝气地伸出食指指向他的眉心，希洛祈无奈地挪身，说：「……不要紧，到时候我的爱人会给我独一无二的称呼。」
    「你说得对，我懂了。」
    菲小飞的情绪迅即平復，再度露出亲切的微笑。他提起衬衫上有点碍事的金锁链，小心翼翼地坐在树下，并拍拍旁边的位置。
    希洛祈唯有乖乖坐下。旁边抱膝而坐的菲小飞，他静静地仰头观赏天空星碎，彷彿刚才完全没有吵闹过。
    他到底是什么人？提及《xonline》时他显得很反感，神经兮兮的。说是玩家实在不太合理，但npc更不应该有这种表现。难道跟他一样，只是寻人才来到这个游戏？
    希洛祈斟酌片刻，忍不住问：「菲。」
    菲小飞转头：「什么事？」
    「你来到《xonline》多久？」
    「我不懂你的问题。你们为什么老是说那个《xonline》呢？那种淫乱的游戏根本不应该存在，乾脆消失好了！」
    希洛祈用了一分鐘沉思思考，依然无法理解，只好换个方式问：「那么，你怎么会在这个地方？你来《十之一》也是为了完成主线任务升等吧？」
    「希洛，我不懂你说的主线任务。我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小小的穿越者而已喔，你懂不懂？」
    「不懂。」
    菲小飞叹了一声，道：「穿越者，固名思义，是时空的穿越者。」
    「呃……？」
    「我知道这很难令人相信，不过，你作为我的朋友，一定要相信我。」
    菲小飞很热血地拍拍希洛祈的肩，希洛祈顿时觉得肩膀怪怪的，仔细感觉一下，竟是完全麻痺掉了，连手也提不起。
    正当希洛祈狐疑地看着自己暂时坏掉的手臂时，菲小飞又继续说明：「几年前，由于不知名的原因，我得到一种可以穿越时空的特殊体质，令我在很多个世界、很多个时间轴中不断来回穿梭。不过我无法控制穿越的能力，在许多个世界中跳来跳去，始终回不了属于我的时空。」
    「……呃？这样喔。」
    看来《xonline》存在着很大的bug，令可怜玩家在诸多剧本世界之间跳来跳去。
    「就这样，我成为了时空的浪人，世界的玩家，我的存在可以改变歷史，扭曲其他人的命运。不过我的目标只有一个！我坚持不懈地寻找我的故乡，还有我的家人、爱人。三天前，我第38次流浪到这个名为《十之一》的世界。」
    希洛祈嚥下口水：「……38次？」
    「对，《十之一》是38次！《十》世界我去得最多，《十之二》拜访了34次，《十之三》拜访了33次，《十之四》拜访了18次，《十之五》拜访了7次，《十之六》拜访了4次，《十之七》拜访了2次，《十之八》拜访了2次，《十之九》拜访了1次，一共139次！那种痛苦，你懂不懂？」
    「……不懂。那么，你对《十之一》很熟识吗？」
    「是！」菲小飞微微挺胸。
    希洛祈抚胸镇定心神，尝试探问：「你知道一个叫士达的见习骑士吗？」
    菲小飞咧起嘴巴吃吃笑了：「知道，他是《十》世界的主角之一，在《十之一》的时空过后就不是见习骑士这么简单！问吧，希洛，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可以回答你，因为我是世界的玩家！」
    难道菲小飞是官方设定的攻略之神角色，偶尔会登场引导玩家的破关？
    「要怎么做才能让士达顺利通过骑士选拔？」
    「什么都不用做。」
    「呃？」
    菲小飞深呼吸后，更用力地重复：「什么都不用做，士达也会相安无事通过选拔！」
    希洛祈觉得这不可置信，但是菲小飞说得篤定，很有老玩家清遥那种自信姿态。
    「可是，好像有人想害士达？」
    「对！有人想下毒害死他，有人握着他是红军的把柄，有人掌握他的身世秘密，也有人试过用言语挑衅他，说他不配成为骑士……」
    「呃？有这么多事情发生过？」
    希洛祈有些心虚了，是他玩得太随便，结果只有最后的下毒事件主动找上他？
    菲小飞停止扳手指，目光炯炯地注视希洛祈：「以前我所经歷的35次曾经发生过。这次没有，大概是因为那封谣言信，现在时机太敏感了，对士达不满的人全都有顾虑。希洛，你懂不懂？」
    看来自己没做错。希洛祈全身都像是解脱了似的，手臂的力量也渐渐回復过来。他搥搥肩头，问：「你之前说……什么都不用做，士达也能通过选拔吧，那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士达很聪明、很奸诈、很险恶。你懂不懂？」
    「呃？」
    菲小飞若有所思地望向黑骑公馆，视线正好对准士达与希洛祈宿舍的那户玻璃窗。
    「《十之一》的士达心性单纯，不过要一直保持下去很困难，真是艰鉅的人生啊！」
    希洛祈举手：「抱歉，我听不懂。」
    「喔，原来你不懂！士达是个聪明人，一个聪明的士达被屡次陷害、背叛之后，就会为了保护自己而变得奸诈。一个奸诈的士达，会为了保护深爱之人而变得险恶。经歷了《十之一》的种种伤害，士达会变得厌恶世人。」
    「原来如此，我懂了。」
    「到了《十之二》，理想破裂，他会堕落为爱情的俘虏。去到《十之三》，曾经的骑士星芒尽去，拋弃名字，化为暗影。在《十之四》时──」
    「够了，我不想听。」希洛祈眉头抖了抖。怎么有种被捏的感觉呢？虽然他根本不打算玩下去，但也没兴趣听后面的情节。
    菲小飞很爽快地闭嘴了。他再度仰望头顶天际，突然「喔」的一声叫出来，希洛祈跟着抬头，只见漆黑的天幕划过十数道流星，有金，有橙，亦有银中混着萤蓝，闪烁不断。从东方刷至西边的山头不过短短几秒鐘，星尾却化为细小碎片残留在空中，一点又一点。
    希洛祈和菲小飞一直盯着，美丽的流星馀辉仍未退散。
    良久，菲小飞首先回神，拍拍屁股站起，向希洛祈挥挥手：「时间不早了，希洛朋友，再见！」
    「呃、再见！」希洛祈跟着站起来，笑道：「下次再见，菲！」
    「下次见！」
    菲小飞头也不回便往后门出口奔跑了，胸前呈x字的金色锁链嚓嚓作响，在夜里的练武场显得特别清脆。希洛祈一直注视着那金色的背影，待到完全看不见时，眼睛彷彿仍残留对方大喜大怒的脸孔。
    菲小飞，真是个奇怪得难以相处的傢伙。
    不过，却是个不错的人。
    可惜他们不会再见面了。找到弟弟后，希洛祈肯定会把《xonline》这种bl游戏丢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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