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心蕙质 作者:枫残雨芷
第一章 林中院落
澜心蕙质 作者:枫残雨芷
第一章 林中院落
夏天的傍晚,空气中没有一丝风,偶尔树叶的飘动,带来一阵热气,让人愈加烦躁.
树林中,一位嬷嬷提着一个食盒,身边两个婢女捧着几匹丝绸和几套衣衫,匆匆地走向更深处.她们走过的地方,带起一点泥土,落地,重归于安静.
“嬷嬷,您说四姑娘为什么不和其他姑娘一样,住在府中呢?偏偏在这样一个树林中,多么艰苦啊…”一个悦耳的女声打破宁静,身着绿衫的丫鬟向旁边的嬷嬷问道.
“你这个死蹄子,主人家的事情怎么能由得你们乱问呢?也对,你是新来的,当然不知道,不过这些,我可不敢乱说啊!…”嬷嬷扭过头,对旁边的丫头说道,”你就安安分分的做你的丫鬟吧,苏家可是一个大户人家,你能到这里来,也是你的福气啊!”
“好嬷嬷,您就告诉我们呗,我们一定不会到处说的.您在府中那么多年,一定知道的,对不对?”另一个身着绿衫的丫鬟也急急忙忙地说道.
“嗯哼,其实这事,呆在府中过五年的人都知道,也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大家都彼此心照不宣地不敢提起而已.你们问我就问对了,我可是在府中呆了二十年的老人了.本来不应该说,看在你们乖巧可信的份上,我就告诉你们吧!但是,你们必须装作不知道,不要与人讨论,否则,倒时惹祸上身,别怪嬷嬷没提醒你们啊…”老嬷嬷看了看两边的丫鬟,说道.
“嗯,嗯,我们一定听嬷嬷的话”她们同时答应道.
“你们知道的,府里有四位姑娘,二位公子,除了双生的三姑娘和大公子是二夫人亲生的外,其余的大姑娘,二姑娘,四姑娘还有二公子都是已经去世的大夫人生的.说到这大夫人呐,也是一个可怜的人.本来我们老爷和大夫人是最恩爱的一对夫妻,成亲六年来,老爷没有纳一个妾,在整个京城传为佳话.不过,那几年来,大夫人连着二胎都是姑娘,老夫人不喜,想要一位公子,看在咱们夫人还年轻,身子不错,也只能在心里憋着,指望着过个一,二年能抱上小少爷.可是,不知道怎么了,连着三年,大夫人无所出.老夫人心急了,逼着老爷纳了右相李家庶女为妾,没过一年,李姨娘果然怀上了身子.几个月后,夫人也怀上了.大家都说李姨娘旺夫旺子,命好,老夫人也重视她.老爷觉得背叛了夫人,很愧疚,愈发对夫人好了,因此忽视李姨娘.第二年,李姨娘产下龙凤胎,老爷也高兴得不得了,毕竟是苏家长子.但是也没有因此忘记夫人,只是对李姨娘也越来越好了.李姨娘恃宠而骄,不把夫人看在眼里,背后总在找茬,夫人对老爷心灰意冷,只盼诞下苏家嫡长子.天不由人呐,夫人受了气,动了胎,因此早产,就生下四姑娘了.可怜见的,早产的孩子身子不好啊,我们四姑娘的命不好啊…”苏嬷嬷顿了顿,继续说道:
“不过,这还不算什么,李姨娘生下长子后,对夫人越来越不恭敬,老夫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爷又经常不在府中,不知道内院发生的事.直到四姑娘四岁那年,夫人又怀孕了.有一天,不知道怎么了,四姑娘和大公子同时掉入池塘中,李姨娘找到证据说是四姑娘害的大公子,夫人身子不好,起不了身,无法争辩,只能由着李姨娘把四姑娘带到老夫人面前哭诉.那时候,四姑娘刚满四岁,老夫人心疼孙子,罚了四姑娘在祠堂黑屋里呆一晚上.那么小的孩子,刚落了水还没诊治,又在黑屋中关着,一个小孩子,你们说怎么撑得下去?幸好老爷当晚回来后,欲查清事实,到了祠堂后,发现四姑娘早已昏死过去了,老爷心疼死了,毕竟是自己的女儿.请了很多大夫都救不了.最后没办法,大夫人伤心欲绝,拖着病身子去请姑娘的外祖,也就是大夫人的爹,太医院的张太医来之后,发了好大一顿脾气,竭力挽救,才救了过来.可是,从那以后,四姑娘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也不开口说话.原以为是吓着了,不过一两个月后还是开不了口.大家都说成了哑巴.夫人觉得府里伤了心,就不顾劝阻,带着四姑娘来到这里居住,说是为了静养.几个月后,夫人待产,老爷将她接回府中,可能大夫人身子不好,命运悲惨,好不容易诞下一个哥儿,就一命呜呼了…”说着,嬷嬷感同深受似的流下眼泪.
“那为什么四姑娘还在这林中呢?”左边丫鬟问道.
“急什么,我这不就要说了嘛!”嬷嬷瞥了瞥那丫鬟,继续道,”说实在的,大家都不明白,你说这四姑娘怎么一个人呆在林子里呢?原来啊,大夫人没了后,老爷追悔莫及,老夫人也很伤心,决定亲自抚养二公子和四姑娘.后来,老爷来接四姑娘回府,四姑娘不知怎么不肯,而且不知道怎么的老爷也由着她,在这里一住下就是五个年头.除了这边伺候的下人,府里每逢初一十五就派人送来吃穿用的东西.哎呀,真可怜!”
“是啊,四姑娘好可怜啊,娘亲没了,又不能在家人膝下承欢,不能与兄弟姐妹同聚一堂,唉!比我们还可怜…”右边的丫鬟感叹道.
“你们懂什么,四姑娘在这里也未必不好啊,若呆在府里,那一位掌权,由姨娘变成二夫人的,还不定会怎样对待她呢!”嬷嬷道.
“不会吧,这可是丞相嫡千金啊?!那大姑娘和二姑娘呢?她们在府里岂不……”一丫鬟惊呼道.
“乱讲,这话不能乱说,小心没命!”嬷嬷瞪大眼睛,生气的说道,”好了,不要再议论了,快到了.你们记住,不要乱说话啊……”
她们同时抬了抬头,向前方望去,一座致的院落出现在视野中,坐落于树林中间,庄严,安静.不约而同的,她们都停止说话,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继续前行.
书房里,苏淸澜静静地坐在窗前,手上拿着一本医书,眼睛紧紧锁在书本上.不远处燃起的熏香随着气体的上升,扩散而充盈着整个书房,好闻极了.整个书房布置得雅致,简约而不失大方.
四周的墙上挂了些许大家的山水画和字,仔细看去,夹杂着几幅别具一格的新鲜的作品,署名”疏影公子”或”清浅居士”.这几幅作品一看就与众不同,自成一家,成就另一种典.
书桌位于窗前,上面有常用的笔墨纸砚和书本.往里有四个高大的书架,上面分门别类的摆满了各种书籍.其中很多是医书,诗词,史书等.
许久,不曾听到一点声音.再过了一刻钟,苏淸澜的眼光始终落在书上的那一行字上,而思絮早已飘到九霄云外.
她本不属于这个世界,前世因为患了心脏病,即使全家都是著名的医生医师,也没能挽回自己的一条命.在25岁的美丽年华死去,却来到这个历史上并不存在的时空,变成了四岁的小淸澜.前世的她,没有恋爱过,没有结婚生子.却在家人的鼓励和帮助下,实现了另一个梦想,出生于医生世家的她,天赋异常,在学会所有医术后,有了属于自己的医院,救死扶伤.她想,既然自己不能活着,就让别人代替自己活着吧.所以,即使是离开的时候,也是笑着的.
来到这里后,她很感激,既然上天又给她以此重生的机会,她会好好珍惜的,她一定会好好活着的,无论遇到什么困难.还好,这个身子,很健康.
想到这里,苏淸澜勾了勾嘴角,微微笑了.正好此时,轻手轻脚走进来的丫鬟看到了小姐的笑,立刻觉得好似清风拂面,沁人心脾,没有了夏天带来的燥热的感觉,心里舒坦极了.
仿佛害怕惊扰了这个误落人间的仙子,丫鬟的声音也轻轻地,柔柔地:”姑娘,府里派人送东西来了,还带了话,您要不要移到前堂去看看?”
淸澜抬起头,看了看这个唤作”惜言”的丫鬟,又收回目光,放下书本.
惜言也没有等待她的回答,只一个眼神就明白了自家姑娘的意思.整理好书本和笔墨,另一个唤作”惜语”的丫鬟立刻从书房外进来,帮忙整理了衣衫,然后跟在小姐后面走到前堂.
没有人说一句话,几年来,大家都习惯了这种生活,安静美好.苏淸澜也融入了古代,过着大家闺秀的日子.
苏淸澜并不是不会说话,五年前,刚刚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惊慌害怕,不敢说话,也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被人误以为不能说话,也没争辩.反正自己就是一个安静的人,不喜说话,这样更好了.
自己院子里的人,妈张嬷嬷,四个大丫鬟惜言,惜语,莫愁,莫忧,是知道自己能开口说话的,只不过,在淸澜的要求下,不许向外透漏.苏淸澜不想惹麻烦,在没有自保和保护别人能力的情况下,不想被府里的勾心斗角所牵连.这也是为什么五年来一直住在这里的原因.
淸澜的妈张嬷嬷曾怨过:”好好的一个姑娘家,让人误以为有残疾,将来怎么找一个好婆家啊?姑娘,我对不起小姐(苏夫人)啊!”
苏淸澜只淡淡的回了一句:”若嫌弃,则必不是良人.”妈立刻无语了,只是还是有些纠结.不过她相信姑娘,这么几年,姑娘的能力自己是看到的,肯定比死去的小姐强,想到小姐,张嬷嬷心里又一阵难受,造孽啊!
苏淸澜很清楚五年前的一切不是意外,自己的娘亲苏夫人的死更不是意外.当年,她们俩还有肚中的弟弟一起住在这里的时候,自己千方百计的想要娘亲留在这里,至少她还能让她康复,没想到,回到府中后,竟已经天人两隔了.苏淸澜来不及就她,也没有机会救她,甚至连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她很自责.不过,这一切已经没有办法挽回了,她能做的,只能是尽力让姐姐和弟弟健康的活着.
“快了,快到了回府的时候了.”苏淸澜想到.
缓缓走入厅堂,走到主位上坐下,旁边的莫忧立刻递上一杯香茗.淸澜邹了邹眉头,莫忧又立刻把茶杯放到旁边的桌子上.淸澜看到,又勾了勾嘴角,”果然是自己的得力助手啊,一个表情,就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而后,淸澜敛了敛目光,向堂中的人看去.
那三个人手中的东西在刚报到的时候已经被拿走了,院中的下人训练有素,都静悄悄的,不多说一句话.处于这样的静谧天地中,她们三也不自觉地收到感染,动作也轻巧起来.
走到四姑娘跟前四五米的地方,跪了下来:”见过四姑娘.”
与此同时,莫愁对她们说道:”你们不必下跪,起来回话吧.”
三人并没有起身,只是抬了抬头,看了四姑娘一眼,发现四姑娘轻轻地蹙着眉.又听到旁边的大丫鬟道:”姑娘不喜人下跪,你们还是起来回话吧.”
“是.”三人一齐答道,并起了身.
又偷偷看了上面一眼,只觉得四姑娘生的好像画中的仙子一样,干净.素面朝天,没有化妆,却有着白里透红的皮肤,让人看着就舒服.心里又在惋惜:”可惜了,不能说话,不然……”
就在她们看苏淸澜的同时,她也在仔细打量着下面的三人,看她们的穿着,一个二等婆子和两个三等丫鬟,不知这次会带来什么消息.
许久,堂中没有一点声音,堂下的三人渐渐地有一种压迫感.
这时,淸澜的大丫鬟莫愁说道:”嬷嬷,请问府里带什么话给姑娘了啊?您再不说,待会回去就要赶夜路了哦!”
那婆子顿悟了,在心底拍了自己一巴掌,”怎么忘记四姑娘不能开口说话了呢,还等着她发问,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整了整思绪,上前几步,开口道:
“禀告四小姐,二夫人派老奴来,告诉您,说过些天是老爷40岁的寿辰,老爷想念四姑娘了,想要家人团聚,因此让四姑娘从明天起搬回府中,尽孝”顿了顿,抬头看见四姑娘挑了挑眉头,继续道,”四姑娘也不小了,纵然有别的原因,该学学规矩了,毕竟不能丢了左相府的脸面……”说完,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退后几步,不过却不敢再抬头看.
“小姐,她也太…….”莫忧奈不住子,急吼出来.
苏淸澜看了看她一眼,堵住她将要说出的话,用手抚了抚衣服,浑然不在意刚才的话.
莫愁立刻道:”我们姑娘知道了,还有什么话没有,没有就退下吧!”
“奴婢们告退….”说完,三人退出堂中.
一会,院中隐隐传来声音:”四姑娘…好美…温和….”
“姑娘,这李姨娘欺人太甚了吧?!一个姨娘而已,凭什么这么对我们姑娘说话?”莫忧是四婢女中最快言快语的,立刻抱怨道.
“是二夫人,注意礼节,不要落人把柄”淸澜淡淡地说道.
“是,奴婢们一定注意,不丢小姐的面子…”四婢一齐答道,她们知道,小姐不轻易说话,说的话也是为了她们好.在她们心中,小姐虽然年龄不大,但是会的东西好多,对她们也很好,不把她们当下人.她们是夫人去世前特地为小姐挑选的,有这样一个好主子,她们心里很感激.
“小姐,那我们怎么办啊?到底要不要回府啊?”细心的惜语问.
“今晚收拾东西,明天回府.通知张嬷嬷.”淸澜点了点头,看着莫忧道.
说完,莫忧就先出去了.莫愁三人跟在淸澜身后慢慢走出厅堂.
饭后,苏淸澜照例到院中走了一圈,然后到书房练了几张字.完了后,又扫视整个书房,有欣慰,有不舍.惜言也随着她看了看四周,也有一样的感觉.而后道:
“小姐,我们回府了,那这些书怎么办?还有,您的字画,不能让府里的人知道吧?要一起打包带回吗?”
“不用,我自有安排.”淸澜答道,”都到我房里来一下.”
说完,离开书房,向自己的卧室走去.不一会儿,张嬷嬷,还有四大婢女在出现在她的闺房里.淸澜接过莫愁递来的香茗.手掌环绕茶杯,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杯面.静思了一会,说道:
“话我就不多说了,到了府中,该注意的待会儿嬷嬷强调一下.最重要的是,回府后,我还是不会开口说话,除非到了必要的时候.这两年开铺子和卖字画所有的钱.一半嬷嬷收着,剩下分四份,你们一人一份收好.这里还有我的字画,莫愁一会儿找个箱子收起来,上锁,带回府.其余的书,惜言惜语你们挑一些我看得多的,挑一些没看的带回.对了,找几本女戒女则什么的放在门面上,”说到这,淸澜不自然的轻轻咬了咬唇,四婢女和嬷嬷都轻笑起来.她继续道,”其余的,嬷嬷你就看着收拾吧,院里要带回的人您也选几个,还要留几个看着”.
“是,知道了”
“好了.剩下的你们协商吧,今天说了好多话,好累.要休息,大家散吧,明早起.”淸澜说完,站起身,回到内室.大家都告退了,莫忧替她更衣后也告退了,因为淸澜不喜人守夜.
躺在床上,苏淸澜告诉自己,”新的生活开始了,要准备好.还有,自己的二个亲姐姐和弟弟,明天就要见面了,期待.无论怎样,自己一定会好好保护她们的……”
没一会儿,就睡着了,一夜好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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