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四部：归所 48. 在这里，交会

    《xonline》（version3.4）
    48.在这里，交会
    光带领眾多ai离开了《xonline》。
    在清遥和南祐祈的追问下，管子盼详细查明了光的行动。
    胜利者庄园的四道门其实是连接资料库以及外界的端口。光作为「玩家」，能够自由进出网域，但若要把游戏里的ai一併带走，过程就麻烦许多。
    他利用ai穿越门的动作获取ai的id，从游戏资料库内获取亚沙、普拉得等各ai的资料，再把相关资料传送出游戏世界。
    他们跑到哪里去？管子盼查不出。
    不过，当晚倒是发生了一件好事：路泉忽然能下线了，一张眼便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病床上，祈洛希伏在他旁边，闭着眼睛，正是进入《xonline》寻找清遥。几分鐘后，路医生回到诊室，发了疯的衝上去抱住儿子呜哇大叫，祈洛希被惊醒，看到疲累地坐着的路泉，也跟路医生抱在一块儿霸佔他。
    「因为光走了，魔咒就解除了吧。」检查过后的第二天，两人回家的路上，祈洛希高兴地谈论起来。
    路泉双手插着口袋，淡然道：「我猜，是另一个人救了我。」
    「谁？」
    「唔──他自称伊莉莎伯。」
    「呃？是腐女吗？」
    路泉回想着那个夸张的女装男孩，大概是看到对方乘风远去，快活地追寻未来，他心中的牵掛才得以放下。不过，旁边那位他不得不牵掛的蠢材却傻笑着表示：「下次带我见见伊莉莎伯吧，我想当面多谢她。」
    平凡的日常终于回归。
    evol_ai从《xonline》溜走了，路泉也平安无事，于是管子盼暂时关闭伺服器，决定对整个系统进行一次大重整。
    大家的生活重心转到现实世界上。
    ※※※※※※
    路泉回復之后的那个週末，祈洛希终于说出那一句话：「那个、我……我想回家了。还有其他事，我想好好处理。」
    黑色少年温和地笑了：「今天吗？」
    「呃，是的。」
    「你走吧，我不会阻你，放心。」
    祈洛希在洗手间梳洗了一番，镜中的男生长得平平无奇，不过梳理着整齐的头发，剃好鬍子，换上今早刚洗好的长衫，外面再套件镶着星状钮扣的深蓝色外套，看上去倒是充满了年轻男子的潮流帅气。
    当他回到大厅，换上鞋子，路泉便瀟洒地跟他挥手道别：「再见，好好跟家人相处吧。」
    祈洛希顿了一顿，皱眉道：「……我会回来的。」
    「当然，你现在穿的是我的衣服，暂时借给你而已，弄脏了得赔。」
    「嗯。」祈洛希闔上眼睛，迷恋地把外套领子贴上鼻尖，深深呼吸，「真捨不得还，我想一直嗅着路泉你的味道……」
    「你滚！」
    房子的主人「唰」的一声站起来，正欲衝上去赏这大色狼一拳，但那傢伙逃得很快，脚尖闪到门后，抓不住了。
    同居人终于离开，剩下来的房东百感交杂，转入房间，把地板上祈洛希睡过的被褥捲起来，将这里还原成只属于自己的单人房。
    祈洛希的生活也重返正轨。
    他没有立即回家，反而先把久久没联络的女朋友约出来。半个小时后，小情人在咖啡厅碰面。难得的週六早上，少女特地用粉红色的花样发夹衬着头发，配上红色连身裙，腰间还掛着可爱的小熊包包，明艳娇人。
    当她带着俏皮的笑容坐下来，还撒娇地说「我没带钱包喔，你要请客！」，她的男朋友立即被弄得心脏乱跳，捣头如蒜。
    两人点选了同一个餐，待侍应走了，祈洛希终于进入正题：「那个……我有件事想跟你说。」
    少女眨动明亮的大眼睛：「说啊。」
    祈洛希抓住发痛的胸口，喘了气，咬紧牙关说：「……我想跟你分手。」
    语毕，男子被重重地刮了一巴掌，左边脸颊烧出负心汉烙印。
    全场的视线都落在他们身上。
    「算了，我早就料到这一天。跟我认识几天就告白，没几个月就要分手，是看上了另一个吧？你真的很差劲。」
    少女冷漠地把前男友狠狠地贬低之后，又招手把侍应唤来，忿忿不平说：「我要追加蓝莓批和抹茶圣代，曲奇打包带走……说吧。为什么要分手？」
    吃了一顿颇昂贵的早餐后，祈洛希便回家了。
    祈洛希至今依然难以坦诚面对家人。他站在祈家的大铁闸前，原地站立几分鐘，胆怯的手指一直在门铃前飘来飘去，不敢按下。
    这一次来，他特地戴上微型耳机，热血流行曲频频播放，耳膜都震得有点累。做足防御措施，他还是不安心，害怕屋里的人会扯掉他的耳机，说出「x4416」……
    迎接他的并非冷冰冰的id。
    「小希！」
    突如其来地，铁闸打开，母亲不知何时从屋里跑了出来，泪眼汪汪地把他抱住；随后，父亲伸出双手，往母子肩上重重地拍了拍。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你担心死我们了。」
    明明没有按铃，他们为什么知道他回来了？
    祈洛希全身绷紧，心脏跳得比见到女朋友时还要快，他以手掌罩着耳朵，免得耳机被夺。双亲感觉到他的惊惶，与他分开，放轻声线邀他进屋休息。
    后来，三人同坐在沙发上，父母坦诚地讲了许多许多，包括他们为什么会创造他，死去的祈家长子究竟是个怎样的孩子。他和原来的孩子是多么的不相似，以致于谁也无法再以「替身」的目光对待他。
    「你妈早就觉得，你的外表跟他完全相同，但内里装着不同的灵魂。她还说过，既然你已经当了她的儿子这么久，就算你本来是隻孤魂野鬼，她也会继续把你当亲儿子来养。」
    「我没了个孩子，然后多了个孩子……是『多了』哟。」
    祈洛希的耳机继续敲打出激情的乐曲，父母的有些话他都听不清楚，只是从口形中得知，他们说了很多次对不起。
    在大半个小时里，父母把重要的，不重要的全都说了，祈洛希默默听着，身体渐渐放松。现在的他仍无法把「我接受你们」五隻字讲出口，但终有一天，应该会说吧。
    他衷心期待有那样的一天。
    祈洛希也两三句总结了过去一週离家出走的日子，又在一问一答下稍微多说些他与路泉的相处情况。
    对话结束后已是正午，祈洛希没有留在家吃午饭，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他要马上实行。
    离别之际，祈洛希从大街仰望房屋的二楼窗户，问：「那个，祐南呢？」
    房间明明亮了灯，却一直不见祈祐南出来。
    父母颇有默契地互相对望，母亲答：「今天他不太舒服，在房里休息。」
    祈洛希轻轻点头，没有追问。他猜想，弟弟是不是打算跟他断绝关係，从此互不相干？实在有点在意啊。
    接下来，祈洛希走去拜访路泽守，他的创造者。
    午饭时间刚过，医院的人流较多，这些病人和医护人员就是祈洛希最好的守护者。在医院内，路泽守不可能公然对他洗脑。
    他去服务台做了登记，按照正常程序在诊室外等候。不过，仅短短一分鐘，穿着大白袍的美男便如风如雷衝过来，抓着祈洛希的手腕，硬是破坏规矩将他拉入诊室内，锁好门。
    路医生牵着他的双手来到床边，滴着冷汗，压低声线问：「小泉出事了？」
    「呃？不是。」
    路爸爸安心地舒了口气，但下一秒又把吐出去的气吸回去，压低声线问：「那那那，是你出事了？」
    「不是。」
    男人又舒了口气，想不到还有什么人出事了，便重重地坐回医师的专属椅子上，瞄瞄下週要准备的病人检查报告，咬着笔杆问：「说，有什么事！要跟我谈心事么？」
    这句话原是逗逗少年罢了，路泽守很清楚，自己是被厌恶的人。渴求着成为普通人类的少年，一生中最恨的，是能够操控他一生的创造者。
    但，祈洛希居然附和了，直接说：「那个……你应该知道，我喜欢清遥，清遥就是路泉。」
    路医生连人带椅的滚到祈洛希前，目光炯炯地瞪着这位心理病患，然后故作镇定，点点头：「嗯！我猜到。然后呢？」
    「我想追求他。」
    医生的嘴角马上裂出一丝疯狂兴奋的笑意，他努力地压抑，两隻拇指搓来搓去，继续装严肃：「你想问，小泉喜欢什么类型的男人，他会不会对你有兴趣，是吧！」
    祈洛希白了他一眼：「不是。」
    「咳……你继续讲！」
    「我喜欢路泉，但现在我爱的是女生，是我的女朋友。」
    「哇哇呃？喂！你！你一脚踏两船吗！」路泽守震惊了十秒鐘才调整回研究者模式，记起对方的感情系统，绕手说，「……咳咳咳，好，我明白状况了！不，我不明白。你爱的应该只有你那个女朋友，怎么还会喜欢我家小泉？等等，你的喜欢跟你的爱是两回事吧！唔？你究竟在想什么？」
    祈洛希不自觉地模仿了光的举止，伸出右手食指，直指向自己的脑门。
    他害怕被解剖、洗脑，但现在管不了这么多。
    「请你把我设定成只爱路泉一个。」
    ※※※※※※
    从今天起，屋子就没有祈洛希这位住客了。
    黄昏时份，路泉难得走去买菜。以前他老是觉得做菜很麻烦，所以鲜少下厨，厨艺自然马马虎虎，咽得下，肚子能饱，却吃不出个美味来。但是前阵子他每天都能享用祈洛希烹调的膳食，养坏了胃口，不想吃快餐店了。
    他来到厨房，尝试把红萝卜切成细片。切片的动作只能说是不过不失，那一片片萝卜切得厚了点儿，口感一定很差；但要再切成两薄片，难度又太高。
    那个白痴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菜刀的？路泉有些洩气，忍不住想：如果某人过来替他做菜就好了。
    这时，门铃响起。
    难道祈洛希过来帮他做晚饭？他笑了笑自己的妄想，点开监视器画面。
    ……还真是祈洛希。
    应该是过来还衣服的，还要取回校服、手环等等个人物品，都留在房间里。路泉抹乾净双手，来到客厅打开玄关大门。
    「路泉……我回来了，想我吗？」
    不知为何，屋外那把声音混杂了诡譎的磁性，活像欲求不满。
    祈洛希吞了吞口水，擦过路泉身边，闯入屋内，身后还拖着一个行李箱。他脱掉鞋袜，如同在自己家里一样，很自然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水止渴。
    「喂，等等……」路泉的脑壳发涨，隐约猜到那蠢货究竟有什么意图，「你不是回家了吗？」
    「嗯？我早上回家了。」
    「你怎么带着行李箱过来！」
    祈洛希像受惊的大型犬，无辜地后退半步：「那个，今早出门前我就讲过还会回来这儿吧？你也叫我要回来……」
    路泉抓了抓头发，懊恼低吟：「蠢材。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跟家人一起住吗？怎么又回来了。
    「那个……泉，我爱你，我十分爱你，我非常爱你。」
    「……啊？」
    黑色男生全身发硬，脸颊浮现了微微的红润，这告白等同突袭，让人防不胜防。到底他是怎么从行李问题跳到爱情话题上啊？
    站在对面的混帐傢伙有些紧张，舔舔唇，鼓起勇气，像八点档男主角那样双手搭在路泉肩上，坚定地说：「一切都解决了。刚刚我找了路……呃，找了把我创造出来的人，要他把我设定成一辈子只爱你一个。」
    「什、什么？」
    「你以前问我，我爱的人是谁？我现在可以回答：我爱你，我爱的人是路泉。」
    「等等，不对！停下来！你在说什么鬼话！」
    又一次的告白，令路泉大脑当机冒烟。现在的场景没有带给他无限的心动，只有银河级别的混乱，不存在半分爱的味道，回答「愿意」或「不愿意」都不对劲。
    创造者？设定成只爱他一个？祈洛希今日一整天都干了什么？
    当祈洛希放肆地把脸颊缓缓贴过来，企图强吻，路泉终于忍受不住，一把抓过那混帐的衣领，无情地甩到大门地板上。
    「……好，希洛，我听到了！不要再重复。」发洩过后路泉恢復了一点点冷静，沉声问，「你爱我又怎样？为什么把行李都搬过来？你应该跟你的家人一起住吧？」
    祈洛希笨拙地爬起来，看着爱人带着怒气的质问，他只觉得对方可爱无比，刚才设定完成的爱情系统运作无误，令他心跳加速，心头满满的幸福──对了，这就是他期待的爱情滋味。
    「泉，也许你仍爱着青，我比不上他，但我还是会追求你。人类都会变心，希望你能变心爱我。我发誓我永远爱你，绝不背叛。」
    他傻笑，头一次觉得当ai也有好处。
    对面的路泉听这肉麻告白都听得有些麻木了，他猛揉自己酥软的耳朵，别过脸，有些尷尬：「嗯，知道了，别再说。」
    但祈洛希还是让自己的感情系统继续咆哮，不死心地大喊：
    「如果清遥只爱青不爱我，就让路泉爱我吧。我爱路泉！」
    「喂！别叫那么大声！」
    以前他会对爱情战战兢兢，患得患失，但现在不会了。路泉是系统替他挑选的对象，更是自己认同的对象，绝对错不了。
    更何况，在重设爱情对象之后，路泽守不断自称是他的「未来岳父」，让祈洛希整个人都变得充满自信，觉得一定能够成功。
    现在看见路泉那美若浩翰宇宙的黑瞳，听见路泉时而温暖如茶，时而清冷若霜的嗓音，心里就会痒痒的，连下体也有些颤慄的感觉，确实是前所未有，跟前女友相处时都未曾感受过。难道路医生还偷偷追加了什么设定？不过，这种强烈的恋爱感觉并不坏。
    不知道路泉对他抱着什么感觉？他们能够变成亲密的情人吗？
    「泉，路泉……我好爱你。可以吻你吗？」
    「不行！」
    「为什么？我们在游戏里吻过很多次了。那么，吻脸颊总可以吧？」
    「不行！笨蛋希洛，你……你病了吧！你、你真的很不对劲！」
    「我没有不对劲，我只是很爱你……咦？你把我的床铺收起来了？那今晚我可以睡在你的床上吗？」
    「滚回去你家！」
    「不要。我爱的人在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归所。」
    从游戏跨越到现实，从online跨越到offline，这里成为了他与他的另一个爱巢。
    两个少年在小屋子里持续着类似的对话，一个全程都笑嘻嘻地整理行李箱，怀抱着热恋心态，用自己的物品填满这单人房屋；另一个则摸着发痛的头不断冷言冷语，偶尔受不了，便动手拍打那蠢材的脑杓……却没有真的把对方赶出家门。
    两个小时后，厨房里飘来了路泉期待已久的菜餚香气，那正是祈洛希的杰作……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