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四部：归所 30. 恋爱的烦恼

    《xonline》（version3.4）
    30.恋爱的烦恼
    当晚，祈洛希终于不用睡客厅沙发了。
    屋子的主人为他准备了枕头与被铺。洗澡过后，他带着薰衣草乳液香气第一次参观主人房。
    主人房的面积接近小客厅，墙边放了三个特大的衣柜，里头足以存放逾百件衣服，令人產生「这是女孩子的房间吗？」的猜想。不过，撇除过多的衣柜，房间的配色与佈置都非常乾净舒适，并没有祈祐南房间那种穿过的、吃剩的都四处摆的乱象。
    祈洛希的目光太放肆了，冷不防就受到路泉的一记摔枕头攻击。
    「别看，睡！」
    祈洛希只得抱着枕头躺下来。
    路泉没有多馀的床垫，便拿出严冬的棉袄给他当床铺，但祈洛希在关灯之前还来无心一问：「清遥，你的床好像能塞下两个人？」
    路泉直接关灯了。
    週六的早晨来临，祈洛希先一步起床，继续扮演家庭煮夫的角色，亲自炮製蔬菜沙拉三文治，整整齐齐地叠好，把餐桌前的椅子拉出。路泉今天照样吃得很满意，还问他午餐和晚餐要弄什么菜，儼然是把祈洛希当成自家的御用厨师了。
    两人虽然愉快地交谈着，但祈洛希却越聊越不安，笑说青椒的营养价值之时，心脏跳得越来越乱。
    他担心，现在愈快乐，将来就愈痛苦。
    週末大家都放假了，所以还好。到了週一，他该如何？上学吗？找工作吗？继续赖在这儿白吃白住吗？他不可能每个清晨都无忧无虑地当厨子。
    这里不是他的家，路泉不是他的谁。这种日常间聊，就像在逃避将来似的。
    祈洛希的脸色变化太大，看得路泉疑心起，惟恐他又想不开要发狂，连忙唤了一声。
    祈洛希目光飘忽，不知道该如何作答，突然有个新讯息传来。
    「短讯吗。」路泉盯着祈洛希在空中旋转的手指，慎重地说，「不要随便乱看，里面可能有你家人的命令。」
    「不，没问题的……是女朋友寄来。」
    这是为了女朋友而特别调整的亮橙色讯息框，一朵太阳在右上角跳动，显得朝气勃勃。
    「女朋友？你儘量别看……」
    路泉警告他，南祐祈可能串通那位女朋友寄送特殊程式，向他下达「命令」；但祈洛希很信任女朋友，先把短讯看了。
    讯息很短，很简单：她问他跑到哪儿去了，怎么突然不见了影，今天要不要一起上街逛逛，来一场简单的约会。
    祈洛希有些无奈地低声笑了出来，考虑到现时的情况，思索着敲出一颗颗文字婉拒了，每句话都温柔耐性。
    黑发少年将他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嘴角扭了扭，默不作声。
    讯息发送后，祈洛希才迟钝地回头。路泉已经捧着杯碟走向厨房，逕自清洗起来，全程一言不发。
    祈洛希的心「喀」地沉到海底，忍不住掐掐脸颊：自己刚才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过去他喜欢的绝对是眼前的人吧？他摸着胸口，回想刚才的恋爱感觉，对女朋友种种无法自制的珍惜、疼爱之情，都是假象？不对吧。
    喜欢，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祈洛希像隻犯了错的小狗般跟到厨房，低头道歉：「那个，对不起……」
    「为什么要道歉？」
    「呃？因为……」连他自己也说不上。祈洛希望向路泉黑色的背影，说话也含糊不清起来，「清遥……我刚刚跟女朋友……呃，你不骂我吗？」
    「骂你什么？」
    祈洛希背脊挺直，猛然感受到这场对话有磨不掉的寒意。
    「就是……嗯。清遥，你，对我有什么感觉？」
    路泉拿着抹布的手驀然顿止。他转身，神情满佈阴霾：「什么意思。」
    祈洛希有些眼花了，眼前忽然变了好多个黑发男生。他抓紧裤子，锁定中间的那个，定神问：「你……爱不爱我？」
    幻影们齐齐冷笑，一重重的问句震入耳廓：「希洛，那你到底爱谁？」
    「咦……」
    「你爱谁？就说你第一个想到的人吧。」
    模糊的视野里突然冒出女孩子的脸孔，是那个比他小一、两岁，在射击场如命运般碰上的少女……
    「……我的……女朋友。」
    视野突然清晰，两眼的焦点再一次回到现实。他所看到的，是对方那副「早知如此」的淡然神情，一如既往。
    那男生无所谓地笑了笑，很淡，就像是随便牵牵嘴角，用来敷衍一下眼前人的笑。
    「嗯，你爱你的女朋友，而我不爱你，对你的女朋友毫无兴趣。所以你做错什么呢？你怎么可能需要向我道歉。」
    「你真的不爱我？你不是吻过我很多次吗？」
    「我上过很多人，难道我爱他们？」
    「……你对我，连一点点爱情也没有吗？」
    「爱情嘛，我把全部精力都放在青身上，没有多馀的分给你。蠢材，别再说这种无聊话题了，想想你之后的事吧。」
    路泉放下抹布，洗了手，活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便离开。祈洛希胸口却生起一股无名火，他一把抓住路泉的手臂，五指紧紧地掐入肉中，语气也变得火烧般的凶狠。
    「青不是不在了吗？既然是这样──」
    「没想到你会讲这种话。」
    路泉叹了口气，然后一下反手、扣背、绊足，便让全无武术底子的祈洛希半跪下去，完全动不了。
    「我再次重申，我不爱你。我们是游戏里认识的朋友，老手和菜鸟的关係。你今后继续管你的女朋友就够了，她才是你现在爱的人，你们现在很幸福。别再说废话，我先去《xonline》看看情况，你留在这儿替我做家务缴租金吧。」
    路泉的手肘往后一撞，痛击祈洛希的胃部，使祈洛希几乎要把早餐都吐出来。他脸不改容，走回房间，锁上了门，直接进入《xonline》。
    ※※※※※※
    刚上线的他还是满肚子的气，整个人就像一座万年冰山，浑身喷出寒气，令附近的玩家都不敢贸然靠近。几分鐘后，有个小天然走过来。
    「欸，这不是会长大人吗？你真早起床啊！」
    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笑着跟他打招呼，那是山田东太郎，南祐祈后援会的成员。路泉这才记得自己正在使用向日葵的帐号。
    他冷笑一声，一脚踢向酒吧的墙。
    「靠，干，放屁！你是谁？你以为自己是谁，你是我的谁？自己的事不管好天天跑过来烦我，找死吗？要死就早点出声，我直接把你塞进马桶里吃粪，满意吧！」
    山田东太郎愣在原地，整个人石化了。
    披着小混混面具的路泉有些呼吸不顺，头晕眼花，这是他人生里第一次讲这种粗俗的话。他没有征服别人的喜悦感，发洩过后，现在反倒心虚了。
    向日葵半掩着臭嘴巴，强压下情绪说：「……我心情不好，刚才的话全忘掉吧。」
    很有领袖风味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后，偽会长便匆匆遁逃。
    在现实中的怨气飞散而去，向日葵打开闪烁的短讯箱。身为会长，就算就算平日不理会社事务仍然受人追捧，信箱里积存了许多昔日公会会员的讯息，他自然无暇细阅。让他在意的，只有昨天管理员传来的文字：
    「希洛祈，我们来见个面吧。」
    现在就来打探管子盼的消息吧。
    他回了短讯，不消片刻，管理员又传来「我马上接你」的句子。还疑惑着到底要在哪儿接送，便见酒吧、道具店、餐厅等影像全数蒸发，化为蒙蒙白烟消散。
    下一秒，城市瓦解成沙漠，瀰漫的层层烟雾间有个男人往他这边走，这人的脸分明是管子盼的，但向日葵万万料不到……管子盼竟然用双脚走过来？记忆中，这人每次出场都偏爱待在高处，刻意摆出高高在上的姿态。
    才一天不见，管子盼消瘦许多了，但游戏世界根本不可能令人变消瘦。因为没有咧开大嘴露出邪恶的笑意，所以脸也显得瘦削了么？
    不止外表，他连声调也褪去了昔日的嚣张跋扈：「希洛祈。」
    路泉懒得打招呼，继续扮演希洛祈上身的向日葵，直入正题：「你找我有什么目的了？」
    「哦？没想到接触光之后，你还是蛮有精神嘛。」
    「我不是来听你讲这些话的。」
    管子盼遥望半空，向日葵跟着瞇眼眺望，发现这片荒漠原来景色甚美。现在无风，空气中没有半点沙尘；脚下一粒粒沙子呈金黄色的，在烈日下就像一群掉落地面的流星，闪闪生辉。星芒之上的天际也剎是梦幻，那不是蓝天，而是一幅针织的紫霞布匹覆盖在上，一轮月亮无限地贴近地平线，似山般巨大，在紫幕中甚是夺目。
    《xonline》哪儿有这种美景？这里是剧本世界吗？
    向日葵正是思索，管子盼又发话了：
    「真想让小飞看看……」
    向日葵冷言道：「如果没事，请送我离开。」
    「希洛祈。」苍桑的男人再度正视向日葵，说，「请你救救菲小飞。」
    向日葵将五指掐入亮金色的发间，温火试探：「你是指新的活动游戏？菲小飞是公告里的王子吧，应该有很多玩家参加，不用我来。」
    「我请求他们帮助，同时也请求你帮助。」
    「为什么找我？现在我只是lv……」向日葵一怔，打开个人资料视窗，「lv3。比我高等的玩家多的是。」
    「不过只有你跟小飞是类似的存在。」
    「什么意思？」
    神的鹰目半瞇，透出锐利的光束：「既是ai，又是人类。」
    看来韦提里尔提及的传言不假。向日葵眉头挑高，缓缓说：「……就当菲小飞是我的同类，这又怎样？你想我怎么做？」
    「你什么都不用做。」
    「什么都不用做？」
    游戏管理员平躺在沙地上，柔软的沙粒向四边推开，然后又零碎地散在男人的发上、臂上。
    向日葵看得莫名其妙，在游戏里打滚数年，他还真是第一次看见这臭名远播的管理员露出这种消沉神态。博取同情么？
    「是啊，是呢……希洛祈，你应该会很奇怪，我把你叫过来，居然没有对你威迫恐吓喔？」男人自嘲地笑，五隻手指挡到双眼前，「嘻，你暂时可以安心玩游戏啊！拯救小飞，远比起玩弄你重要太多。」
    向日葵按捺不住猜疑心，一双宝石绿的眼瞳紧紧注视他：「既然菲小飞这么重要，你为什么叫别人来救他，自己就有空在这种地方悲春伤秋呢？」
    神唇边的那抹嘲讽不减反增。
    神慵懒地翻身，让更多的沙子将自己覆盖。
    「嘻，希洛祈，看来你过得很滋润嘛。」
    「……什么意思？」
    「你中了邪术，恢復了记忆，但这一次你很冷静，没有抓着我嚷着要当皇报仇嘛？不想去垃圾场嘛？为什么？我叫你来，是想亲眼确认一下。」神仍保持着颓废的卧姿，斜视向日葵，「原来啊──是身边多了情人嘛。俗话说，爱情令人疯狂，到了你身上就变成爱情令人冷静，真奇怪呢！」
    向日葵忽然跟不上话题：「……你在胡说什么？」
    「昨晚你上线的短短几分鐘，你跟清遥同时上线，又同时离线；今早你上线，又是跟清遥同时上线……」
    看来，希洛祈的一举一动都被管理员监视住。更让向日葵不爽的是那句「同时上线」──所以那个笨蛋现在也跟着跑到《xonline》来了？
    「哎呀，听到我说情郎的名字，你就心痒痒了？」话中调侃味道甚重，但管子盼的脸上不见半丝笑意，「回去你情郎身边吧，我也很期待你跟那位老玩家能够救出小飞啊。要是成功了，别说是游戏里的爱巢，我绝对会叫学长大力支持你们结婚，让你们有个真正的爱巢。」
    「……学长？谁？」
    向日葵正欲追问，突然白雾之风再次无先兆地覆盖了视野。金色沙漠与紫霞色天空都像混色顏料似的化开。
    不过是十几秒的时间，他便回到场外世界，人就站在红心酒吧一条巷子后面，剧本广告板旁边。
    除了广告板，旁边还有别的存在。
    「总算醒了……」
    现正牵着他的手腕，放松地吁了口气的，是一个顶着犬耳，像隻温驯小狗的黑色男孩子。
    希、洛、祈。他咬牙切齿地在心里唸道。
    他被管子盼带到沙漠世界的时候，在场外世界的身体就直接倒地昏睡，恰好被刚上线的某笨蛋逮住。
    附近的诸位玩家与ai都间间没事干地佯装路过，偷偷摸摸地看他们到底在搞什么花样。
    黑发男孩含情脉脉地牵着他的手，低声说什么「刚才的事，对不起」，听得他灵魂暴燥。他甩开那隻手，不哼一声就下线了。
    那笨蛋看见了，焦急地跟随下线，夫唱妇随。围观的群眾没戏可看，纷纷散场。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