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四部：归所 27. 双方会谈

    《xonline》（version3.4）
    27.双方会谈
    晚上8点，正是肚子乱叫的时间。
    这是路泉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狭小的住所里享受到贵宾式招待：随从不止为他拉开椅子，端好了饭，夹了菜，泡了茶水。
    当然，他不能暴露出内心的惊喜。黑发少年刻意展现出帝王的气派，坦然接受。饭粒松软，牛肉马铃薯香浓多汁，鲜虾豆腐鲜嫩可口，简简单单的两道菜成功掳获了路泉的胃，让他多添了半碗饭。
    「我的厨艺好像进步了……」连厨师本人也这么说。
    汤与水果也绝对少不了，清甜的萝卜汤让路泉幸福一笑，生果拼盘更是排成一个可爱的图案：西瓜是一座座红色的山，奇异果是翠绿色的草原，苹果兔子则在两者的中间，光是看着也觉得甜。
    路泉被哄得龙顏大悦，不再计较被希洛祈耍弄的事，饭后便谈论《xonline》的最新情况。
    「……那胡诌的故事也许是真的，菲小飞是管子盼的爱人王子，管子盼才会这么紧张。」路泉轻松地讲述，「光可能是前任管理员，也可能是特殊的骇客，毕竟他能让你恢復记忆。」
    路泉转述到一半，祈洛希便整个人呆了，他还记得菲小飞，那是一个性情古怪的男生，每次见面都会唤他「希洛朋友」。除此之外，菲小飞似乎跟他一样，失去了部份记忆。
    祈洛希吃惊呢喃：「难道……光想让所有失忆的人恢復记忆吗？」
    路泉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光为什么要这样做？」
    「呃……」
    「有人认为他是前任gm，以前跟管子盼结怨，我觉得这个方向不错。但仔细想想，一个怀着仇恨之心的人会留在游戏里差不多半年才动手吗？」
    路泉起初猜测光是《xonline》的关係者，现在又有所保留。
    根据其他玩家对光的评价，就发现平常的光是普通玩家，专注在完成剧本上，看不出对游戏有爱与恨。
    光的身份始终成谜。祈洛希就算想恢復完整记忆，也不敢贸然向光求助。
    「不过，我想帮助菲小飞，我想进《xonline》找他，他是我的朋友。」这是祈洛希的真心。
    「不行。」
    「如果碰上光，我会立即下线的。」
    「真的碰上了，说不定你会被骇到下不了线。」
    祈洛希搭上路泉的手，深深地凝视那双能反射出一切的眼睛：「不怕的，我信你。你一定会陪伴在我身边吧？以前、现在、将来都是。」
    路泉没有被诱攻所打动，烦厌地甩开他的手，提出一个妥协方案。
    两人准备就绪，再次闯入那个混乱的游戏中。
    ※※※※※※
    管子盼发佈活动公告仅有短短几个小时，大家都处于雾里看花的状态，只好聚集在各大酒吧、广场及公会互相讨论。较为有趣的是，眾腐女充满干劲：她们素来以旁观者、小配角的身份参与bl剧本，如今大可以跟男生一同竞争主角之位了。
    例如，腐女勇者成功打败魔王，把沉睡的王子交到gm怀里，从此gm改过自新，善待玩家；勇者微微一笑，祝福他们白头偕老，然后瀟洒地离开……
    多么完美的剧本！
    这次活动的另一个焦点，是平常都躲在第三层不肯下来的高手玩家，乃至现今的皇──黑悠，终于来第一层了。当有人意图挑战皇，却得出「系统公告：拯救王子菲小飞的大行动还在进行中，无法挑战皇喔！」的讯息，黑悠便会抬起下巴，十分得意自傲。
    被挑战是很麻烦的事，黑悠想在第一层寻找希洛祈，把皇位归还。
    不过，「希洛祈」很久没上线了。
    取而代之，上线的是黑色的男孩。
    「啊……」才刚上线，清遥便像个呆瓜一样望着空气，一脸畏畏缩缩。他抓紧黑色斗篷，挡住半张脸，在红心酒吧前四处张望。
    表面上他是清遥，实际上里面的馅子是祈洛希。为了确保安全，祈洛希与路泉暂时交换帐号，以免南祐祈或管子盼跟踪，使用命令甚至别的手段刺激他。
    不一会儿，有人出现在清遥跟前，却不是向日葵。
    「终于找到你了，真难找……」
    一个亮橙色短发的俊男单手叉腰，额上的汗水显见他费了一点儿力气才赶到来。清遥连忙把头垂下，不可能一上线就被识破身份吧？
    那男的嘴唇靠到他的耳边，声量压到很小，令人联想到犯罪现场。
    「清遥，我叫韦提里尔，有事想跟希洛祈谈谈，很重要，拜託你帮我联络他，请他到这个聊天室……我想谈谈关于他的事，『他的身份』。他会懂的。」
    清遥的手心被硬生生塞入一张小纸条，里面手写着聊天室网址，怎么看都很可疑。
    韦提里尔来去匆匆，十分可疑。
    一分鐘后，浑身散发出完美痞子味道的向日葵挖着耳孔，施施然走过来匯合了。
    「嘻，难得遇上个小鬼啊，要不跟我聊聊？」向日葵笑着，伸手往清遥的下巴滑了半圈，再指向酒吧大门。
    现实中的路泉冷淡寡言，在游戏里倒是很能转换角色形象，把向日葵演得活灵活现。
    清遥却是摇摇头，打个手势，示意有突发状况。
    于是两人各散东西，然后转移到他们平常去的虚拟网域聊天室。
    人才刚落地，希洛祈已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有些口吃：「我……刚才，有个人在我手心塞纸条……」
    清遥冷静地纠正：「是给我的纸条吧？」
    「一个叫韦提里尔的突然在我面前出现，他想约我……他想约希洛祈去聊天室谈谈『我的身份』。」
    清遥有些愕然，同时也道出自己这边的情况：「喔。向日葵帐号也收到管子盼的短讯，说是想谈谈光的事。」
    韦提里尔找不着希洛祈，所以不知道怎么的逮住跟希洛祈最亲近的清遥。
    管子盼知道希洛祈操作着向日葵的帐号，所以直接找向日葵。
    到底是什么情况？两边都在找希洛祈。
    他们决定先去会一会韦提里尔，看看这是什么把戏。这回还是由路泉披甲上阵。
    路泉套用希洛祈的角色造形，前往韦提里尔纸条上指定的聊天室。
    掛墙的计数器显示在线人数是3。
    「呃……韦提里尔？」顶着希洛祈脸孔的路泉假装成笨蛋，展望四週。这个聊天室普通得有些寒酸，除了沙发和计数器就什么都没有。
    他再叫了一声韦提里尔，始终无果，却不敢坐下。
    几分鐘后，沙发对面透出两道人影。
    首先是穿着上班用西装，予人公正廉明感觉的橙发成年男人，另一个是掛着无框眼镜，将落落长的头发梳成两条马尾的少女。
    由于两人都採用游戏里的角色外表，路泉很快便记起对方：韦提里尔和冰果，微不足道的低等玩家。
    韦提里尔在游戏里像颓废不上进青年，在这里却表现出社会人士风姿，向路泉伸手：「欢迎你来。」
    「啊啊。」
    路泉也礼貌地伸手。
    韦提里尔欺身靠近，的手掌突然转向，一下子牢牢地贴上路泉的屁股。
    「呜呼呼！韦小受，你这次总算变回小攻啦！」冰果高呼。
    路泉哪料到在《xonline》以外的网络世界还会被非礼？他连忙抓住对方的手腕，狠狠往外掰。
    不过，这是个没有痛觉的虚拟世界，连触觉也被淡化了大半。韦提里尔另一隻手掌拍过来，但他是个搏击的门外汉，路泉一个踢膝，韦提里尔便全身失去平衡，狼狈地跌跪下来。
    路泉没有就此收手，肆无忌惮地将韦提里尔的手像毛巾般狂扭。
    「姆姆姆！韦小受，结果你还是变回受哟！果然被上过一次，永远都会是受，呵呵……」冰果爽朗地鼓掌，宣判路泉的胜利。
    这是属于韦提里尔的聊天室，韦提里尔拥有制伏任何人的操控权，但他没有随意使用。
    他保持着被束缚的丑态问：「喂，你不是希洛祈吧。」
    路泉愣了一愣，淡然道：「你也可能不是韦提里尔，那个女的不是冰果。」
    趁着路泉稍微松手，男人连忙把那根像抹布的手扭回原位，西装袖子已被弄得满是皱褶了。
    「没错，你大可以怀疑我到底是不是韦提里尔。我可能是，可能不是。」他拍拍西装，正容道，「不过我肯定你不是希洛祈。」
    路泉问：「喔？为什么能肯定？如果我不是希洛祈，那我是谁？」
    「我不知道。但你既然不是希洛祈，请你走。告诉真正的希洛祈，我在这儿等他，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他谈！」
    拥有亮橙色清爽短发的俊男朗声说道，中气十足。旁观的马尾少女不禁掩嘴讚叹：「噢！这……韦小受就像一个坚贞的受，坚持要在这里等待自己的元配夫君……」
    「够了你！闭嘴！」
    路泉审慎地考量，这两人好似没有恶意，但他们如何断定他不是希洛祈？当中必有蹊蹺。路泉抓抓头，假装狼狈的模样转身离开，眨眼间便回归现实。
    真正的祈洛希就守在身旁，为他端来清水，并意图亲自餵他。
    「情况怎样？」
    「唔，被发现了。」路泉抢过杯子说。
    路泉猜测，韦提里尔手中可能拥有辨认希洛祈的重要资料，甚至连管子盼都不知道的东西，但无法在《xonline》使用。
    游戏里的韦提里尔认不出犬耳男孩正是祈洛希，在聊天室却有办法辨认来者是否祈洛希。
    希洛祈和路泉对韦提里尔没有多少印象，仅有「好像一同玩过剧本」这样肤浅的认识。
    「……其实，该不会我亲自到了那个聊天室之后，他还会认为我不是希洛祈？」祈洛希大胆推测。
    「有可能。总之我们要搞清楚他们的把戏和目的。」
    第二回还是路泉去刺探，不过他直接使用祈洛希的网络手环。
    跟第一回完全相同，他毫无难度地进入聊天室，房内已看不见刚才那两人。他唤了一声，然后安静地坐在沙发上一分鐘。暗黑的舞台上，散发着仅有夜间酒吧所拥有的光，淡淡的蓝芒有些虚无飘渺，让人不由得升起寒意。
    少年绕起双腿，脸不改容地检查这个诡异的聊天室。
    hotterchat聊天间算不上赫赫有名，但也有三、四年歷史。在现今日新月异的虚拟世界中，它可算是个老牌子，空间有正牌电子证书。
    聊天空间赐予申请人一定程度的自订性，例如环境、摆设、音乐、音效等。所以，聊天室主人一到，就突如其来喷出烟幕了。
    幻紫色的烟幕席捲而至，黑暗中再一次露出那对男女的身影。腐女冰果还是那身简朴的少女装扮，但韦提里尔明显地不同──前一刻被扭到全皱的西装，现在又恢復整洁，让韦提里尔显得像个精明帅气的生意人。
    路泉再度演戏，笔直地站起来：「你好，我是祈洛希，请问你是……」
    韦提里尔双手傍在沙发靠背上，五官像铅笔勾划出来的，没有任何顏色。
    「你好，我叫韦提里尔，但你不叫希洛祈吧。」
    路泉把狐疑之色压至心底，偽装成希洛祈，傻瓜式一笑：「呃？可是……」
    「你应该是刚才来冒充的人吧，你是清遥吗，传说中希洛祈的另一半？」
    「不是。」
    冰果摇摇头，掰起手指反驳：「姆，清小受还想狡辩么？你明明是担心韦小受会跟你抢希小攻，才会佯装成希小攻来探探实情的。呵呵呵，其实你根本不用怕啦，韦小受只不过是想来一场爱的大报復……」
    韦提里尔青筋爆现：「你住嘴！再乱讲就把你列入黑名单！」
    情报绝对会从腐女口中流出来的。路泉故且忍耐那些清小受、希小攻的可恶称号，挑衅那个鼓起腮子的双马尾少女：「爱的大报復？怎么回事？」
    冰果立即露出阳光大笑脸，掩不住脸上的红晕。
    「呵呵呵……就是韦小攻变身成傲娇小受的动人故事囉！根据我绝对可靠的情报，韦小攻曾经在古装剧本里，跟总攻光大人在酒楼上举杯畅饮，高谈阔论天下大事。嗯嗯，一定是总攻光大人对他生起了无限的兴趣，一下子就把韦小攻压倒了用这个姿势那个姿势做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次──呜呜！」
    韦提里尔气喘喘地摀住这个大嘴巴。下一秒，他直接把冰果踢下线，聊天室顿时清静下来。
    留在现场的两人并未作声，一个是自觉丢脸，另一个又陷入思索。
    「……姆！我还没说完喔！后来韦小攻就在床上、酒楼上、衙门里被光调教成傲娇受囉！剧本结束后，韦小受含着泪一直寻找光，但是生性多情的总攻光大人却不知跑到哪儿去……」
    粉红色烟幕喷出，冰果华丽丽地再度登场。
    「够了你！」韦提里尔彻底抓狂了，直接揪起冰果的马尾狂扯。但冰果这个空间是没有「痛」的，所以她继续红着脸，完全沉醉在光总攻与韦小受的爱情故事当中。
    路泉朗声清了清嗓子，完全盖过两人的声音：「喔。可是他要找光再续前缘，跟我又有什么关係啊？难道你们认为光爱上了我，才会拋弃韦提里尔？现在要找我报仇？」
    韦提里尔回头，不无尷尬地辩解：「不是那种事，但我不会把缘由告诉你这个冒牌货。」
    「如果你是清小受，就带希小攻过来吧！我会好好监视韦小受，绝对不让他对希小攻打坏主意的！」
    「……好。我考虑一下。」
    看见那两人又毫无紧张感地为攻受话题而吵架，路泉爽快下线，内心的不安无限扩张。
    韦提里尔之所以找希洛祈，跟光有密切关联。
    再一次回到现实，本来只有他一人居住的屋子内，多了那个傻傻的笨蛋守候着。
    这一次，却不止是守候那么简单──祈洛希轻轻拥着因为进入网域而昏睡的黑发王者，双手已佔据了对方的脸颊，半闔的蓝宝石眼瞳正在与路泉那双夜光石互相辉映。
    两人的嘴唇，就只有一个指头的距离。路泉无法呼吸，他清楚感觉到对方的吐息暖暖地吹到脸颊上，很痒。他想舔唇，想确认自己有没有被偷吻，但这时候任何多馀的动作都会被误解为小受的诱惑。
    他毫不客气地扯住祈洛希的头发：「……你在干什么？」
    祈洛希别过脸，心虚地东张西望：「呃，我、我只是想试试看……以前我不是很喜欢你吗？那么，应该也会很喜欢跟你接吻。上次我们在街上接吻……不是嘴唇上碰一碰而已吗？如果……如果把舌头也伸进去，不知道味道是……」
    路泉粗鲁地把他拉开，直截了当地终结这个话题。
    「我还是被韦提里尔识破了，他知道我不是你。但韦提里尔跟光有过接触，他是为了光而打算跟你接触。」
    祈洛希原本心虚的表情一下子变成了冰雕。
    十数秒后，只见那僵硬的嘴角总算缓缓放松，路泉才继续讲下去：「我不认为他跟光是一伙的，但他坚持在《xonline》外见你，肯定不是谈游戏的事那么简单……」
    「不用猜了。」祈洛希靠在沙发上，海蓝色的双眸好像是望向空空如也的天花板，但似乎望向了更遥远的，处于另一个时空的谜题，「第三次，我也去吧。」
    路泉眉心轻皱，看着祈洛希的双眼，他静默了。
    如今要探知真相，只能放手一搏。
    祈洛希下定决心，手指穿过网拟手环，沉静地说：「我们出发吧。」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