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三部：血系 30. 爱的矛盾

    《xonline》（version3.4）
    30.爱的矛盾
    净化神殿位于第一层的离岛区。
    一如它的名字，净化神殿是纯白色的，阳光洒下，外墙会反射出白光。那就像一面面的镜子，又如一颗颗的水晶，连树叶上一滴露珠的水光都会折射得清清楚楚；一小片的光，在镜墙不断折射，构成一层又一层的白色光壁，非常刺眼。
    因此没有人会在白天前来。
    因此向日葵夜晚才进来，一直待到天明。
    早上9点，摆放着银白色鸟笼的房间只有向日葵一人。他抱膝坐在角落，凝望昨天希洛祈下线的那个位置。他伸手探入牢里摸摸，彷彿还能感受到对方的馀温。
    耳朵又听到昨日的那句话。
    ──祈祐南，他也没有喜欢我。
    向日葵闭上眼睛。这些话，他必须铭记于心，因为这是对他的爱情绝症最好的药物。
    ──他从来没有顾及我真正的感受，他没有把我当成人。
    他之所以诱导哥哥进入《xonline》，是为了让哥哥的感情系统在他的监视下醒觉，不出岔子；如今一切却走向最坏的轨道。
    他望向牢笼里的另一角。那个叫清遥的男生，昨天就在那儿。
    不像传闻所言，长着可爱的犬耳朵，露出13、14岁小男孩的娇容。那人言行冷静，眼神锐利，好像可以读穿人心，是个别具魅力的男子。
    昨夜向日葵悄悄站在走廊通道，细听希洛祈跟清遥的对话。出乎意料地，他并没有讨厌清遥，因为清遥一心想开解希洛祈。
    希洛祈会爱上的人，绝对是本性良好的人。
    因为是本性良好的人，所以向日葵唤走希洛祈，等候清遥上线。
    时间默默地流逝，睡眠不足的他差点儿睡了，突然听到清脆的门铃声，那是从现实世界传过来的。他暂时离线，打开玄关外的监视器画面。
    有一个他从未见过的黑发男生站在家门外。
    对方相貌平平，头半垂着，好像很怕生、很害羞的样儿，只要拋块小石子就能把他赶走。祈祐南调整了监视器的角度，总算窥见阴影下那纯粹的黑色眼睛，秀丽的黑眉。再搭上墨色的长外套，这男生就像黑色的王子。
    ……王子？确实，这人第一眼看上去完全不起眼，但看真点儿，他散发出一股难以形容的气质，让人禁不住看得入迷。
    祈祐南刻意不应门。三分鐘后，画面里的黑色王子伸出食指再按门铃。
    如果继续不理会，这男生到底会採取哪种行动呢？想归想，祈祐南倒是开啟喇叭回应：「你是谁？」
    监视器上的男生平静地说：「我是祈洛希的朋友，之前跟伯父和伯母见过。」
    「无论是祈洛希还是伯父、伯母都不在家。」
    祈祐南正要赶客，却听见那男生说出意想不到的话：「我是来找你的。」
    「找我？你是谁？」
    男生沉默半晌，压下声线说：「我是清遥。」
    听罢，祈祐南立即下楼开门──没错。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睛，跟游戏里的清遥确实共有某些特质。
    「你怎么证明你是清遥？」
    黑发的访客想了想，答：「希洛告诉过我……你曾经离家出走。在游戏里的婚礼过后，你才寄信和花回家。」
    「有吗？我寄了什么花？」
    「你给父母跟希洛的花不一样，你好像送给希洛一束向日葵。」
    「喔？你们的感情真好。他连这种小事也跟你说？」
    ──而你，连这种小事也记住了。
    祈祐南转身入室，大开的门是他无声的默许。路泉脱掉鞋子，尾随其后。
    今天是星期二，祈父出门上班，祈母大清早便去买食物和日用品，所以家中特别安寧。祈祐南坐在沙发上，他倒了一杯水，却是给自己喝的，客人啥都没有。
    路泉唯有站着打开话匣子。
    「我想了解一下，希洛真的离家出走了？」
    「嗯，真的。你若是把他带回家，我重重有赏。」
    路泉点头，问：「现在游戏里，希洛追求向日葵，你知道吗？」
    祈祐南毫不造作，优雅地笑了：「我的后援会会长，我当然知道，听说向日葵以前跟我哥有一腿呢。怎么？你亲自来到我家，就是为了打听这个？」
    「不……」
    路泉暗地狐疑，为什么祈祐南一点儿也不在意？难道另有内情？黑发少年仔细打量对面的人：「听说，希洛在追求向日葵，但向日葵对他不怀好意。」
    「不怀好意？」
    「他恐怕把别人当成玩具了。」
    祈祐南心中在笑，嘴下则毫不留情：「向日葵把我哥当成玩具，是要伤害我哥脆弱的心灵吗？谢谢你通知。你想我把向日葵五马分尸，是吗？」
    「最好是这样哦。」
    「别讲废话了。说，你来到底有什么企图？」
    主人家态度强势迫人，客人则犹如流水，大刀劈来，依然从容面对。
    「我来这里，只有一个小小的要求：希望希洛不要再来缠绕我。」
    「缠绕你啊。」
    「希洛是在大街上也可以攻击任何人的皇。因为被缠着，我这段日子只能躲躲藏藏，我的爱人过去一个月也出不了门。」
    这次前来，路泉早已打定算盘，绝对不能表露出对希洛祈的关心──他必须扮演受到希洛祈骚扰的受害者，以消弥祈祐南对他的敌意。
    朋友，意味着经常一起，经常聊天……如果搬出「希洛是我的朋友，我必须帮助他」这种话，反而会惹祈祐南不爽。
    但见祈祐南的美目流转了一圈，冷冷道出破绽：「喔？在网路上被纠缠了，就在现实里求救？现实的我能帮你什么？」
    路泉说出早已准备妥当的台词：「我被他抓住了。我一上线，他就会逮住我，我手指动一动他都会阻止，根本发不了短讯，又怎么找人求救？我直接来找你更快。」
    祈祐南点头，示意对方继续。
    「我希望希洛不要再找我。可以的话，请他以后不要再去《xonline》，那种游戏不适合他。」
    「你的逻辑很有问题啊，清遥。如果我能说服他，他又怎会离家出走？」
    路泉假装苦恼，半晌后，他提出「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方案：「那你让向日葵离开希洛吧，这一点，至少你还有能力吧？」
    「哦？向日葵跟你有什么关係？」
    「向日葵说过──他必须亲眼看见希洛祈当面说不爱我，才会考虑当希洛的男朋友。因为向日葵乱扯到我身上，我才会被希洛祈抓住喔。」
    「所以你讨厌他？」
    「向日葵把别人当成玩具，包括我。」
    「为了恶整你，他命令我哥虐待你……是这个意思吗？」
    「差不多。」
    如果现场只有祈祐南一人，他肯定会笑得合不拢嘴，拍手讚好──这个清遥，好样的！特地来到他家里，兜这么大的圈子，搞得他糊里糊涂，莫名其妙，最后就是想说「向日葵是坏人，不要让他接近希洛祈」吗？
    确实，南祐祈有着偶像般高高在上的向心力，只要他愿意，后援会的所有人都会听他的话，包括会长和副会长。
    对于向日葵趾高气扬地命令希洛祈进牢子，强迫他表演自慰，清遥强烈地反感。他想藉南祐祈之手，驱赶向日葵。
    本来应当如此。
    如果南祐祈跟向日葵是两个人，事情应该会如他预想中发展。
    祈祐南深深凝视这个黑发的少年，越听越觉得有趣，双眼带着弯弯的笑意：「我阻得了向日葵，但阻不了其他人。这一天我把向日葵摆平了，明天说不准会跑出另一个爱慕我哥的，又对你恨之入骨的人。」
    「那请你以亲人的身份，劝希洛祈不要再玩《xonline》。」
    「我去有用吗？我哥只会听你一个人的话，你叫他不要再玩，他一定会听你的吧。」
    路泉的脸色有些苦涩：「他不会听我的，他最讨厌的人是我。」
    祈祐南耸耸肩，对此话毫不在意：「他也不会听我的，他认定我每一句话都在耍他。可是你呢，他恨你，但更爱你，爱的力量胜于一切嘛。」
    路泉的舌头顿时打结。承认不对，否定也不对……
    祈祐南比他想像中更难以触摸。心爱的人180度大转变，离家出走，被别人戏弄也不理？为什么？
    不对。纹小刀讲过，祈祐南还是很关心哥哥。
    完全没有因他的来访而產生一丝愤怒，以笑应对，这种沉着，想必是胸中已有完整的计划。
    路泉盘算着要不要进一步使用激将法，这个深不可测的少年却向他发出邀请：「其实你来了正好，我有事情想请教你。」
    「什么事？」
    「你喜欢我哥吗？」
    这个发问，好像一阵突如其来的雨，这究竟是过云雨，还是难以抵挡的暴风雨呢？当路泉从问题中回神，只见祈祐南已经收起笑容。绕腿而坐的他，看起来很像位高权重的贵族。
    路泉皱眉回答：「我不爱他。」
    他很细心地把问题中包含着数种意思的「喜欢」置换成「爱」一字，将意思釐清。
    祈祐南绝不放过，也不打算放过。
    「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我不爱他。」
    「一点点也不爱？」
    「嗯。」
    既然如此，昨夜在牢笼里所展露的非一般的关心又算什么？现在亲自跑到这儿谈判又算什么？
    虚偽。
    祈祐南在心中吐口水，脸容却未见波澜。他就像最优秀的演员，神分配给他的角色，他定必会以最完美的姿态演出，且不会说错台词的任何一个字。
    「如果你喜欢我哥，我会想办法撮合你们。」
    「……你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这更加不可置信。路泉再度重申：「我不爱他。」
    祈祐南双手交叉胸前，刻意压下嗓门说：「那好。我想拜託你，假装对我哥心存爱慕，再答应成为我哥的情人。」
    路泉的眉毛不自觉跳了跳，一股热气冒然升起：「……要我假装爱他？为什么？」
    「我哥离家出走了，现在只有你才能劝服他。」祈祐南坦诚解答，「只要你答应跟我哥在一起，劝他回家后，我保证他不会缠着你。这是公平交易。」
    「为什么他回家后就不会再缠着我？」
    「这一点跟你无关，反正我有这种能力。」
    祈祐南有的能力。
    一瞬间，路泉好像明白了。
    如果游戏里的清遥欺骗希洛祈的感情，劝他回家；那么，祈洛希回家之后，迎接他的绝非是家人的关怀。
    而是洗脑。
    身为祈洛希的「家人」，拥有让他失去记忆的能力，拥有他无法反抗的绝对权力。
    路泉瞠大双目看着祈祐南，这名美少年的笑脸上陡地多了灰黑色的阴影，让他的胃隐隐翻动。
    强烈的怒意使他下定决心，把刚才说过的话全部抹个一乾二净。
    「如果要我骗希洛，我寧愿一辈子都被他死缠烂打……不要将自己的恶劣行为掩饰成『为希洛好』，你们谁都无权干涉他的人生。」
    路泉向主人家轻点头，直接离开大宅。
    祈祐南有些意外，默默注视监视画面，直至对方消失于机器拍摄不到的转角位，他才关掉萤幕，疲惫地横躺在沙发上。
    如果连一点点动心都没有，又怎么可能甘愿被纠缠一辈子？
    刚才的客人是个大骗子。
    祈祐南望向窗外蔚蓝的大晴天，却忍不住笑了。
    「绝对不会欺骗他，而且愿意被他缠一辈子，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比我好多了。」
    比那种得不到手，便命令哥哥背诵爱情台词的傢伙，着实好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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