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三部：血系 28. 创世神话

    《xonline》（version3.4）
    28.创世神话
    「从旧型ai到新型ai的转变史吗？」
    青的满腔热血都涌上脸颊，看到对面的美少年点头之后，他更觉兴奋，好像遇到了志同道合的朋友。许许多多的想法在他的脑里奔驰不休，争啊争，彷彿要分个高下。
    秦天遥很体贴，除了性能力，从来没有将青跟人类拿来比较。秦天遥对待他，跟对待玩家朋友差不多，从不会因为他是ai而特殊对待。
    其实，青很想知道，他以及其他ai跟人类到底有什么分别。
    知道了这个分别，便会知道──
    「知道ai的转变歷史，知道ai跟人类的区别，然后，我们会知道人类在追求什么，我们的未来会变得如何。」
    亚沙的接话，与他的所思所想完全吻合。
    ai都会有这个疑问。分别只在于什么时候会產生这个疑问，以及花费了多少时间思考答案。
    人和ai，绝对无法在一起；正如猫和鱼要结婚，根本不可能。幸福的相处只会是狂野的妄想，就算对方说出一万次「我爱你」，不可能在一起的话，永远都不会在一起。
    打从秦天遥向他告白的那天起，他就明白这一点。
    但不明白的事情变得像洪水一样，急剧暴涨。
    人类应该跟人类生活。
    那么，渴求跟人类共存的ai，到底为什么会存在呢？
    ai就像毒品，让人着迷，让人上癮，然后抓住人的心，让人无法回归现实。
    「……我家的遥啊，他以前大半天都会待在《xonline》里呢。他在现实里没有朋友，有心事的话，只能跟我说。」
    「你是指清遥？」
    「嗯、清遥。我听旅行者讲过，沉迷在虚拟世界是非常不健康的事，人应该存活于现实。那么每天应该花多少时间在虚拟世界才对呢？答案是越少越好，虚拟的东西全是浪费时间的玩意！再过五年十年，旧的机器就会被淘汰──」
    「新的会来取代。」
    「但你绝对不是最新的！再过一阵子，人类会研究出比我们更符合理想的系统。」
    作为被时间洪流所淘汰的旧型ai，青满脸不在乎地续道：
    「我们很接近人类，但是我们永远不可能跟人类一样。十年后的ai绝对会取代现在的ai，但是十年后出生的人类，绝对不可能取代现在的人类。」
    亚沙低头思考，不自觉地笑了：「没错。只要人类喜欢，还能把我们量產出售给任何人。我们是可以随时被取代的存在呢。今日施捨了我们感情，明天就会将感情回收，放到另一个人身上。」
    「依我看，不一定是另一个『人』哦！人类一定是觉得现实不好，所以创造了虚拟世界，在世界放入了我们，让我们取代现实。人类的世界啊，最后最后，一定会变成『没了ai就无法存活下去』！」
    青想起了「神」。说穿了，祂不过是一个深入研究ai技术的平凡人类，同样会因为现实的残酷而挫败倒地，来到虚拟世界延续爱情。
    曾经，《xonline》流传过属于神的开天闢地的神话传说。
    「亚沙，你有兴趣听吗？创世神的故事。」
    「好，我想听。」
    于是青清了清嗓子，以低沉的语调拉开故事的序幕。
    从前，神还不是神，只是个平凡的人。
    他深深爱恋着一个男孩，而男孩也深深爱恋着他。可惜，男孩身患恶疾，数次徘徊在生死边缘，只能依靠医疗机器存活。
    男孩的身体一天比一天差，连说一句话都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
    他怨天怨地，茶饭不思地投入医学研究，越是深入，越是得出那个绝望的结论──
    治不了。
    机器延续了男孩的性命，却减轻不了男孩的痛苦。
    于是他决定成为神。
    他切断男孩与原来世界的种种关联，仅用一丝一线的血系着男孩的身体，保住男孩的性命；然后，他带着男孩的意识来到绝对幸福的新世界，梦想着跟男孩度过没有痛苦的永恆新生……
    ※※※※※※
    秦天遥像隻机灵的老鼠，无声地退至银色鸟笼的角落。距离那两人有点儿远了，他万分留神，他要看看希洛祈跟向日葵到底打算干什么。
    希洛祈早已撇下他，走出牢子，四肢与五官都有些生硬：「对、对不起，你等了很久吗？」
    向日葵瞪向紧紧张张的希洛祈与只披着白布的秦天遥，向外拉开的灿烂笑容明显暴露了怒意：「看样子，你们做了啊。希洛祈，我怎么一直都不知道你有在笼里玩sm的兴趣呢？」
    「咦？不，我没有玩sm……」
    「那你叫我来干嘛？」
    「你说过，只要我对清遥说我不爱他，你就会当我的情人──」
    「我没讲过。」
    「呃？」
    向日葵不耐烦地把小尾指伸入耳里挑啊挑。
    「你下次给我挖乾净你的耳朵。我说的是『会考虑当你的男友』，不是『一定会当你的男友』。当日这么多旁观者，你大可以找一个来问，我到底是怎么答你的？」
    这么想想，当日向日葵的确是那样作答，这个毒舌的男生早就留有一着。希洛祈有点气馁，但记忆中的向日葵正是这么狡诈，不由得失笑。
    「嗯。那么，你愿意考虑吗？」
    「你还没行动，你要我考虑什么？」
    希洛祈转身面对秦天遥，故作镇定：「我不爱你，我讨厌你。你是我最讨厌的人。」
    秦天遥默默听完，托着腮，直勾勾地盯着希洛祈身边的金发男子。他不认为南祐祈后援会的会长甘愿成为希洛祈的情人。
    那位金发男子仅思考了一阵子，便点头了：「我可以当你的男朋友。不过呢……」
    希洛祈问：「不过？」
    「我有s的爱好，你要做m。」
    「呃？」
    「你不会听不懂吧，纯情男？」向日葵轻蔑地笑了，瞧对方依然傻傻呆呆的脸，他绕起手，靠在墙边，「你马上自慰给我看吧。」
    「呃？」
    「自慰，自瀆，手淫，打手枪……还有什么同义词呢？你自己选个喜欢的吧。」
    希洛祈无法克制地从脸颊红到耳根，什么「皇的气势」啊，lv10的实力啊全都骤然消失。
    「为、为什么？」
    向日葵目光遽然变冷：「你记得你上次害我有多惨吧？」
    「上次……」
    「我早跟你讲过，我会要回来的。你该不会忘得一乾二净了？」
    「我……」
    「哈哈！你把我叫过来告白，却把你对我干过的骯脏事都拋诸脑后？你的告白非常有诚意啊！」
    「不、我……」
    希洛祈当然不会忘记。
    为了突破《十之三》番外困兽篇，他和向日葵被迫做了「completehonce!」的通关事件。
    不过，其实称不上是被迫。离开剧本后，他食髓知味，强上了向日葵一次又一次，搞得双方体力降到极低点才肯罢休。
    那时走路一跛一跛的向日葵搁下了一句话。
    ──希洛祈，你欠我七次！
    他摸向左肩，那时，暴躁的向日葵用各种句子臭骂他，还毫不留情地咬他的肩膀。
    向日葵朗声打了个呵欠：「呼……正好，这里有个调教奴隶用的好牢子。把钥匙给我，你再爬进去，好好跟你的小宝贝玩。」
    「等等，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很简单，你欠我的！」
    希洛祈低下头左思右想，握紧口袋里的钥匙，整个豁出去：「上次的事很对不起。如果你还生气，你就跟我、跟我──」
    「无论是上你还是被你上，我都完全没有兴趣。想我当你的男朋友就快点把钥匙交出来。」
    希洛祈一动不动。必须羞辱才愿意当情人，这不是平等的爱，两人必定有上下之分。
    但是，或许，或许这是一场考验。只要熬过去了，有了新的情人……
    希洛祈徐徐吐了口气，将钥匙从口袋里掏出来，交予向日葵。
    金属的亮光飞快地闪烁，剎那间，钥匙便被收起来了。
    「现在，你进牢子里，把门关上。」
    希洛祈再度吐了一口气，进入牢里，一双眼睛自然跟笼子内的另一个人对上了。
    牢门仍未关上，秦天遥低声说：「希洛，别做蠢事。」
    希洛祈身形一抖：「不关你事。」
    秦天遥咬着牙，还是要讲：「你不爱他，不是吗？别随随便便找个不爱你的人。」
    「那么，有谁爱我？亚沙吗？他只是被设定成要爱我，我不想要这种爱。我弟……祈祐南，他也没有喜欢我。他从来没有顾及我真正的感受，他没有把我当成人。我不想要他们。」
    牢外的金发少年低头斜瞄牢内的两人，表情依然带着几分冷漠，几分孤傲。
    秦天遥走近希洛祈，腔调坚定得像是述说游戏的真实：「好，你说不要亚沙跟你弟。那你能够说，你真的喜欢这个爱玩sm的向日葵吗？」
    「我决定了，我会喜欢他的──」
    「说不定他耍完你，就会拍拍屁股走了。」
    向日葵嘴角轻勾，注视秦天遥的目光带着些好奇。
    「别乱讲！」
    「希洛，适合你的人未必现在已经出现。你可能还要等一年、两年甚至更久，才会遇上那个你喜欢的，对方又喜欢你的人。你不要这么轻率就……」
    「清遥！你不要再说了……我会这样都是因为你！」
    这晦气话如烈火般从喉咙吼出，接着轰隆一声，银色鸟笼的闸门被希洛祈关上。
    秦天遥霎时气上心头，以前一直很听话的傻瓜，现在怎么会变得如此冥顽不灵？他的十指抽搐般张张合合，一股红色的衝动在他的手臂里叫嚣……
    「好，一切都是我的错。希洛祈，你慢慢表演你的打手枪节目吧。」
    他忍住了。
    他转过身，中指快速在空气画了代表离开的符号，下一刻，他的身体已经淡出了游戏之外。
    沸腾着怒意的房间在一剎那间冻结了。
    由设计师精心打造的银色巨型鸟笼里，现在只剩下一个人傻呼呼地跪坐着，继续凝视秦天遥下线的位置。
    金发的男生凝视他的背影，嘴唇微张，却没有声音。他只是敲了封短讯，发送。
    「我现在没心情了。明天我不上线，你也不准上线，背着我跟那个人谈情说爱，否则别妄想我当你的情人。」
    系统讯息姍姍来迟，当希洛祈回头，才发现向日葵已经离线。银牢钥匙被拿走，他暂时逃不了。
    「明天不上线吗……」
    好像，好久没有脱下网拟手环，好好走出去了。
    希洛祈抱着膝盖，在这静悄悄的银笼里打开系统选单，跟随两人的步伐一同离开虚拟世界。
    ※※※※※※
    夜已深，玩家逐一下线。那栋天蓝色的废弃房屋仍有灯光，两名ai继续热切谈论着某个被称为神的人类的创世故事。
    「……那么，神和男孩有幸福美满地活下去吗？」
    创世神话的魅力深深吸引了亚沙，他甚至拿出一袋草饼，放在小桌子正中央，示意青可以随意食用。
    好棒好棒，简直有如娇妻在旁，生活写意又舒适！青发现自己越来越爱亚沙小美人了，他一手拿起草饼，另一手握紧杯耳，满足地把故事讲下去。
    「刚才讲到哪里呢……哦，对了。神不希望男孩觉得闷，于是创造了好多好多有趣的地方，让男孩可以四处冒险；神又担心男孩会寂寞，于是创造了很多很多ai，称为『随行员』，男孩的第一号随行员朋友就是我！我们陪男孩四处玩，经常会跑到危险的地方，于是神创造了七大恶魔，负责守护男孩和这个世界。嗯，生活真的很美满啊！」
    「听起来很真实。可是怎么会有玩家跑进神的世界呢？」
    青会意一笑：「啊，你说人类，对吗？你们现在叫他们做玩家，但我们那个年代，都叫他们做旅行者呢！」
    「旅行者？」
    「对！我跟你讲过：神希望男孩以为自己的病已经好了，他只是在原世界的另一角落安静地休养，对吧？」
    「是的。」
    「男孩一直希望静养之后，可以回到家乡跟家人团聚呢，不过这是不可能的事，原世界的身体依然在冻结，他绝对无法回去。」
    「这样啊……」
    「虽然神把《xonline》创造得多姿多采，但男孩的心依然在另一个世界；男孩渴望有人能跟他聊聊原世界的事，但我们对他的世界毫不了解。于是，男孩生疑了……」
    「要走向悲剧结局了？」
    青竖起手指，严肃地说：「嘘！听我讲下去！因为我们的见闻跟人类相差太远，神不可能把百科全书塞进我们脑里胡混过去，所以神决定引入人类。这些人，被定位为『从其他城市来的旅行者』，神派我们去服侍他们、监视他们，确保他们跟男孩开心聊天的同时，绝不加害男孩半分。」
    亚沙听得津津有味，捧在手里的茶杯满满的，他都忘记喝了。
    「神是个好男人。」
    「对啊！可惜，这个好男人做了一件错事：他不该引入人类！人类呢，全都只是为了『玩』而进来。神为了吸引人类，搞出了等级呀、怪物呀各种设定；男孩跟这些玩家谈话后，很快就发现神在骗他：他活在网路里，他一辈子都回不了家……」
    「他大受打击吧？」
    「对啊！这就像……嗯，就像你突然被告知：其实你不是ai，你是活在人类世界里一隻名为『亚沙』的小狗，真正的你只懂得汪汪叫！于是乎，男孩原本深信的一切全部推翻了！」
    青把手里的半个草饼丢进嘴巴，很滋味地嚼啊嚼：「不过想起来，男孩真的很古怪，他像ai多于像人类啊。听说男孩作为人类的身体几乎动不了，于是神擅自将男孩大幅改造……所以啊，男孩就像ai，可以被神随意操弄。」
    「随意操弄？什么意思？」
    「例如记忆。」
    得知自己变成不伦不类的东西，连「生命体」也称不上，男孩彻底崩溃暴走了──他恨极神，厌恶七罪恶魔，唾弃ai随行员，疏远所有人。他不吃、不喝、不睡觉，再次确认了真相的残酷：人类所需要的一切，他完全不需要。
    他会饿、会渴、会睏，却不会因此生病或死亡。
    他尝试自杀，但被神眷顾的他不可能会死，哪怕是砍掉手脚，过一分鐘也会自动癒合。他想把自己活埋到泥土里，或者淹进大海里──
    不行，全都不行。
    即使呼吸不了，他还是不会死。
    虚拟世界里并不存在「死亡」这概念。
    「于是神删掉了他的记忆，假装一切从没发生过。」
    亚沙越听越觉得玄。
    重头来过，男孩回归从前的无知，快乐地度日。只要把「男孩已经无法回去人类世界」这件事隐藏住，男孩依然能活在美丽的世界里，拥有ai朋友，跟旅行者谈天说地，还有神永远的陪伴。
    但亚沙不认为这个故事能走向幸福结局。
    果然，青抿了唇，话里减少了平常的开朗积极：「事情暪不了多久，男孩终究察觉到真相，神再一次把他的记忆封印，然后，男孩再一次醒觉……反反覆覆，无限循环，神的心非常疲惫，但依然不愿放弃。这时候，有个强大的病毒入侵《xonline》，它会破坏旧型ai，仰赖旧型ai核心进入网路的男孩也陷入危机……」
    「你是指evol_ai？」
    「好像是这个名字……我不记得啦！」青挥一挥手，继续把故事讲下去，「神发现，所有旧型ai都是在场外世界死掉的，剧本成了隔绝evol_ai的安全领域。所以神把男孩的记忆再一次删掉，然后让男孩在万千剧本里流浪……」
    亚沙瞠圆了美丽的紫瞳，问：「神知道避开病毒的办法，为什么不救你们？」
    「他的心里只有男孩一个啊！我们全都算不上什么。只要能救活男孩，神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男孩以外的事他很少管，都交给其他人了。」
    「你是指其他gm？」
    「嗯嗯！x先生最受玩家欢迎，每逢喜庆节日他都会串场当吉祥品，他超可爱的，可惜没有小屁屁！还有一个森林妖精打扮的gm叫小精灵，他很坏，每次惩罚剧本都会看到他。他最喜欢取笑人了！负责主持公正的是腐女gm邱比特，不过她很少上线。」
    「我只知道x先生。」
    「病毒入侵时期，gm内訌，许多gm都走了，现在不知还剩多少？」
    亚沙把话题扭回创世神话上：「神和那个男孩最后怎样了？」
    「我也不知道啊，我那时候就被病毒害死了，后来的发展，我不清楚。」
    未完的故事告一段落，别说是作为听眾的亚沙，连说故事的青也觉得不够味。距离病毒事件至今已有一年多，神仍未放弃男孩吗？没有记忆的男孩仍然思念故乡吗？悲剧会再一次重演吗？
    犬耳男孩子仍沉浸在过去种种之际，还是亚沙清醒得最快。他一边收拾吃剩的草饼，一边笑说：「谢谢，今晚我听了一个很有趣的故事。不过，这跟我最初问的──ai的歷史，我们的将来，好像没有关係吧。」
    「嗯？有啊，关係很大！」
    青拨去身上的草饼渣，以爽朗的嗓音答：
    「人类一方面追求我们ai的特质，中毒死掉也可以復活；另一方面又碎碎唸着要回归现实世界啊，现实世界才是最好的。既想拥有我们世界的好，又想留在他们的世界……将来必然是：ai会在现实世界里出现，可以跟人类一起呼吸，一起吃饭，一起h！我们将会变得跟人类一模一样，人类也会越来越接近ai。不过呢，我们会被人类命令，被命令了就只能乖乖听话……大概是这样吧！」
    tobe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