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三部：血系 06. 迷路篇：顶层与底层

    《xonline》（version3.4）
    06.迷路篇：顶层与底层
    《迷路》是个没有地图的迷宫。
    人们从起点出发，不断盲摸着墙壁前进，遇上死巷就只能回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走出迷宫。
    但是，清遥有点头绪了。
    系统讯息的箱子编号正是一大提示。剧本起点在box-4c，后来清遥在箱子间跳换，只有最后的英文字母变动；可当他离开box-4n后，他抵达box-3n。他认为自己踏上「阶梯」──从第四层跳到第三层。
    若推测成立，他这隻迷宫里的老鼠只要留意着箱子的数字，从3变成2，再进入box-1或box-0，即可成功通关。
    但相比起通关，他更担心另一个人能否顺利逃出剧本；那个傻瓜看到这种种剧本记忆，到底会有什么感觉？
    希洛祈喜欢他。构成这个剧本的，却是一团团他和青在一起的片段。一个人寂寂寞寞地寻觅入口，看见无法改变的影像，到底有什么想法？
    他暗地叹气，没多想，继续闯过这一层层幻影。
    在踏进box-2q的那一刻，清遥犬耳一抖，心諳：果然如此！
    箱子数字越小，显示的回忆便越接近现在。
    box-4的回忆还是他和青无忧无虑玩剧本的时代，box-3已进入ai屠杀、新型ai的潮流，可见陷入灰雾中的《xonline》与玩家们。
    box-2是甜蜜得让人绝望的影像。
    旧型ai被屠杀的年代，evol_ai静悄悄地蔓延至《xonline》，随行员相继陷入无法被唤醒的睡梦。在那时期，玩家因失去随行员而离开，又因新型ai被设定为男宠、性奴而愤怒。
    说不定，全个《xonline》只有青这么乐观，整天在街上笑着间逛。
    那时候他仍是秦天遥。银色的手环紧紧系在他的左手手腕，他的左手掌心紧紧包住青的手。青笑容满脸地跑到广场喷水池边，兴高采烈地指向池边的两人。
    「遥遥遥，你看！好恩爱呀，好难得！」
    一名看似挺柔弱的新型ai坐在他主人的大腿上，歪着头睡着了。他的主人双手放在男宠肩头，为他按摩。
    青毫不羞耻地上前装熟，在后面的秦天遥侧着身，儘量让自己低调些、沉默些。
    清遥坐在喷水池边，彷彿是旁观者，又像刚好坐在这儿的路人。
    他一边回忆，想起青的声音，耳边便传来青的话语：
    「嘘！小帅哥，这是你的男宠？新型ai？」
    看得出那男子是新手玩家，鲜少被搭訕，竟吓得像受惊的小鹿那般，不敢说话。但是当青无邪地眨眨眼，他总算放松下来，以温和的语气答：「嗯，我刚进来这游戏不久，他是我的ai朋友。」
    「朋友？欸欸欸，不是男宠吗？」
    「我……系统说这是男宠，不过我玩游戏前从未想过要男宠啊……」
    「你要的是朋友吗？」
    「嗯……」
    「是这样啊？旅行者的世界，把『将男生放在自己大腿上，为他按摩，让他舒服得睡着』定义为朋友关係──」
    青一讲完，秦天遥便摆出头痛的脸打算好好说教，不过青已经转换话题了：「小帅哥，你的按摩手势怪怪的，这是朋友间的按摩？」
    男子按摩的姿势乍看之下很正常，但他的指骨根本没动过，仅以掌心往前推啊推。
    秦天遥讶异地张嘴，心中多少已猜到事实，不知该不该把青拉走。
    被发现的玩家仅有些不好意思，逕自解释：「嗯……是啊。几个月前发生了意外，我的手指不能动。」
    秦天遥不爱接触人群，不过从比较相熟的玩家口中得知，《xonline》的玩家，多数共通点为单身、孤僻；除此以外，身体有残疾的人也佔据了相当数量。
    有些人行动不自然，正因身体有残疾。理论上全身残废的人可以在网拟世界活动自如，但事实与理论终究有些差距。
    《xonline》的另一特点，是它利用某种地下技术令残疾者的身体缺陷模糊化，使他们行动起来接近普通人。
    青虽非人类，却也了解病与痛，他收敛起原初的雀跃，黑眼睛化作一潭静湖。
    「手，还能动吗？」
    男子伸出右手，只见指头在水光下隐隐动了：「当时情况很不乐观，几个月都没有起色，放弃了很多次，还是羽鼓励我，我才能坚持下去。」
    这时，怀里的人睫毛抖动，傻兮兮地露出梦幻的笑。
    「唔……万里……你叫我吗？」
    「没有没有，羽可以继续睡啊！」
    「我不睡了。」
    那ai擦擦怔忪睡眼，模样甚是可爱。
    两人一同站起来，向青和秦天遥道别，青挥挥手喊道：「这位叫万里的旅行者！请你加油！希望你能跟你的朋友永远在一起！」
    对面的两人开朗地跟他挥手，然后并肩离开广场。
    只消一个剎那，青又回復过动的性子，他硬拉着秦天遥坐在喷水池边，再自行鑽进他的怀里、坐在他的腿上。
    「遥，你帮我按摩，像刚才那对朋友一样！」
    秦天遥摸摸额头说：「……朋友才不会做这种事。」
    「咦？你是指……刚才万里骗了我？他和那位ai其实是情侣？」
    「也许……朋友以上，恋人未满？」
    「那是什么？」
    「我也不清楚。」
    他们琐碎地讨论着，渐渐地，青好像累了，乾脆闭上双眼聊天，不久笑唇再也不动，进入甜美的梦乡。
    秦天遥抚摸青的头，只求他睡得舒服。
    当时没有任何人发现，evol_ai病毒把《xonline》里最后一名随行员「杀死」了。
    看到此处，清遥心中一凛，几乎想对过去的自己大叫：青出事了，你还在傻摸什么鬼！
    即使路过的玩家们踩出再大的脚步声，青依然听不见，幸福的微笑长掛。
    清遥实在不忍看下去，展开双脚，在距离较远的礼品商店橱窗前下线。
    ※※※※※※
    下线后，惶然从漫长的噩梦中惊醒，铃声摇至，奏出一段鸟林音乐。
    祈洛希解开网拟手环，发现来电人是路泉。他拒绝接听，用被子把双目都覆盖住，独个儿在黑暗中乞求平静。
    逃离游戏，双眼已经看不见讨厌的事物，放空的脑袋却自动搜寻出最近播放的画面，在脑内大剧场上播映。
    只见青从游戏的世界跑出来，他抱着路泉，路泉也毫不抗拒，尽显温柔。
    祈洛希知道，换作他用同样的方式缠上去，路泉只会毫不客气地甩开他的手。
    「不要、我不要……」
    因为是朋友而已。
    事实很明白，路泉的界线正是如此划分。
    驀地，来自路泉的来电铃声再响，祈洛希病懨懨地从被子里退出，按下拒绝键。他爬到书桌前，在桌面点击物理科内容，以电磁学充塞脑子，看见冷冰冰的文字、立体影像，心跳总算安定下来。当他手指在空气一划，移动金属，观看那青蓝色的电流滚滚转动时，同样的铃声第三度缠来。
    他缓慢地换了一口气，心情已比原先平静得多。他接听电话，在对方还未扬声前便斩钉截铁回覆：「我没有解毒晶片，我没办法让你和青再一起。」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会儿，徐徐发话：「不是。希洛，我想跟你聊聊剧本的事──」
    「我不想聊你跟青的事，对不起，请你放过我吧。」
    「你冷静点，因为我玩《xonline》的时间比你长得多，所以构成《迷路》的箱子大多是我的剧本回忆。接近出口的地带应该是我转生后的时段，是我和你的日常了。」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完成剧本？」
    「希洛，你现在在哪个箱子？」
    「box-7z。」
    「7z？你怎么会去到那么远……你在7z里看到什么？」
    「我不想讲。」
    路泉的口吻有点焦急：「我想知道你看到的箱子属于哪个时期！顶层是属于『现在』的出口，『过去』便是底层。你可能往反方向走了──」
    「那么，我必须回头走，把今天看过的全部再看一次吗？」希洛祈冷淡地分析，说：「出口还很远吧，我不想玩了。」
    「这是强制剧本。」
    「嗯。我会全力以赴完成《迷路》，把弟弟找回来，然后再也不碰《xonline》。」
    「……你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玩剧本？」
    是啊，他还天真无知地讲：哪怕跟清遥永远是朋友也没关係，跟清遥一起已经很开心，希望两个人一起登上lv10……只是，他没法子再跟顶着青的外貌的男生继续玩下去。
    所谓失恋便是如此滋味吧，祈洛希傻傻地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熬过去，把一切忘掉便是。
    他用仅剩的理性答道：「对不起，我说谎了，我不想玩下去。」
    「……亚沙怎么办？」
    「拜託宙斯照顾吧，亚沙跟离岛上的ai关係不错。」
    尔后两人没有再说出任何一句，嘴唇没动，呼吸的气流便清晰地在两头传播，反反覆覆，让人更觉尷尬。待了一分鐘，路泉率先掛线。
    前方，涡电流教学图仍悬浮在空气上，电流继续往同一个方向流动。祈洛希也不望一眼，将金属从磁场上抽走，电流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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