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 Online》 - 第二部：天命 22. 爱情的倒影

    《xonline》（version3.4）
    22.爱情的倒影
    「抗议！」宙斯压着桌子站起来，口沫横飞：「亚沙误判！我没亲到冰零，小清遥也没亲到！凭什么……啊！」
    说到这里，大叔傻愣愣地望向黑色小男孩，总算明暸对方的把戏。
    天真的ai们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清遥便绕着大腿，再度陈述赌约的内容：「谁先亲到冰零谁就赢了，没亲到就是输。我们约定的是，宙斯赢了，我会成为他的男宠；宙斯输了，他的ai就是我的后宫。无论我输还是我赢都不影响结果。现在宙斯输了，对不对？」
    小五精灵地转动他的大眼珠：「对！所以我是遥哥哥的！」
    大家好像还没从这诡诈的不公平赌局中回神，全都沉默了；比较聪明的几位则望向清遥和宙斯，思考今后的人生。
    希洛祈听得半懂不懂的，只得出一个结论：
    「所以，清遥还是我的男宠啊……」
    这句喃喃自语的声量在眾人的沉默中扩大了数十倍。
    清遥朗声咳了几下，将大家的焦点从该死的主人身上扯回来：「宙斯，你答应的事不会反口吧？」
    宙斯没有动怒，双手交叉放在胸口。刚才还是个爱吵闹的变态大叔，但现在意外地沉着，连半点小动作也没有。
    「……你的要求是我的ai成为你的后宫，不等于我的ai要成为你的男宠，是吧！」
    「对喔。你的ai仍然是你的ai儿子，只是同时是我的可爱后宫群。」
    将这为数眾多的ai一口气纳入旗下未免太过火。点到即止，才不会引起反效果，令这位lv5大叔食言反击。
    宙斯把他刺刺的鬚根下巴摸了一圈，很是犹豫，显然是捨不得将自己的ai就这样卖给一个只认识了几天的腹黑正太。
    不过，他瞅了希洛祈一眼后，爽快点头。
    「好！只要你不强迫我可爱的儿子们做他们不想做的事，你和希洛小弟以后天天来这里都没问题！我欢迎！不过，一旦我儿子们不高兴……桀，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嗯，好啊。」
    约定成立，有几个较热情的ai立即扑到清遥身上：「今晚留下来，我想跟你……！」
    「我只要一个纯纯的吻，来吧！」
    「大家，这、这样不太好……」
    「遥哥哥不准做花心大萝卜！」
    希洛祈正想补句「没错」时，清遥就以手势示意大家暂且散开。他向宙斯换上讨好的小狗式笑脸，甜甜地问：
    「嗯……这里的ai都是我的后宫，我叫其中一个后宫回家侍候我，没问题吧？」
    ※※※※※※
    另一天的下午，天高气爽，a42离岛依然热闹非凡，就像好动的孩子们展开双手，齐齐飞跃到天际，四处皆是欢笑。
    雪色城堡的房间窗户向阳。才刚上线，眼皮就感觉到温暖的光束从那排井然有序的方形玻璃窗晒进来。挺起鼻子，嗅不出阳光味，却嚐到清淡的檀木香味，在这个根本没有木头的房间显得挺怪异的。
    希洛祈踏出睡房，两个男生就从角落跳出来，直指他的两个鼻孔说：「迟到！真是不要得！」
    「做人守时很重要呢。」
    希洛祈搔搔头，乖乖认错：「对不起，因为突然被社团的学长捉住了。」
    「希洛希洛，我是谁？」
    「呃？」
    「你答了我们就不追究。」
    「天四、健七。」希洛祈轮流指着他们，说出名字。
    两个ai欢呼了，分别牵着希洛祈的左手和右手，拉他跑出城堡，直奔大草原。那里原本正进行着送别亚沙的仪式，现在一下子被打断了。
    「喂──！祭司的主人好厉害！他说中我们的名字欸！」
    一群爱玩的ai马上骚动，纷纷围着希洛祈问自己的名字，连彆扭派都忍不住好奇心，像个小少爷质问起来。比起清遥的看属性猜数字，希洛祈真是不同凡响，昨天打过招呼的，他都能准确地把名字说出，记忆力超强。
    点名完毕，大家又把亚沙圈起来，说出祝福语。亚沙随和地笑着，同样给每个人送上祈祷，低声唸着「愿神永不捨弃你」，很有祭司模样。
    这个即将回来他身边的ai，由昨天到现在，都没有正眼看他。
    希洛祈觉得亚沙变了，是真真正正从核心里变了。在《遗產下的丑剧》里，亚沙是青春期的叛逆小孩，不过表达情绪的方式十分坦率，开心就笑，不开心就哭，对他是全盘的依赖。
    现在呢？别说是爱情，连一点点喜欢都看不出来。对于马上就能回到原主人身边，亚沙不悲不喜，彷彿一切只是执行命令。
    亚沙留在这儿，还有这班活泼的ai相陪。当主人的可以给他什么？
    清遥让亚沙回去，真的没问题吗？
    「清遥……」他不自觉把这名字叫出口。那人应该上线了，放眼四望，最接近他的人却是宙斯。
    在这阳光明媚的下午小岛，大叔早已上线，依旧穿着研究者白袍。他没有加入亚沙的送别活动，反倒一脸不怀好意地接近希洛祈。
    根据清遥的讲法，宙斯并非坏人，那只是个整天妄想着自己是全世界最优秀的爸爸，拥有许多可爱儿子的疯子，抓对了感觉就不难相处。
    话虽如此，那种跟旧式反派一样的笑声实在教人不敢恭维。
    「桀桀！把我的亚沙儿子抢走了，心里还记掛着我的小清遥？」
    希洛祈冷言道：「亚沙本来就是我的ai，是你抢走的。清遥也不是你的人，不要叫他小清遥。」
    「大胆！你想说小清遥是你的人吗？」
    希洛祈没有回答，双脚旋转一圈，把整个大草原的人们收入眼内，胸口苦闷：「宙斯，你把清遥藏到哪里？」
    「找不到小清遥就说我藏起来，没家教！你叫我一声爸爸，我教你什么叫礼貌！」
    「不需要。清遥去哪里了？」
    「他九成去了青镜湖！他非常钟意那里！」
    宙斯指向城堡后方的连绵山峦，谷中的绿色森林。
    「希洛祈，你要在那座湖好好看看湖的倒影，回来后必须跟我详细报告，懂不懂！」
    希洛祈不加理睬，独自迈向林间小路。
    草原上的亚沙只瞟了主人一眼，目下的阴影变得深沉。
    ※※※※※※
    只要搜寻「风景」二字，就能轻易找到一堆漂亮的自然景观虚拟世界。不论是现实取景还是设计师的灵光一现，每个世界都有其独特的魅力，让人驻足，不捨得离开。
    青镜湖的魅力，应该是那青翠光华吧。
    这里没有青草，只有深绿色的茂树，但整个眼里都是动人的青翠，活像被风之精灵施了魔法，维持了永远的青。
    是脚下的石子在发光，湖水才投射出青得不带沙尘的天空？还是石头本来平凡，却倒影出青镜湖的剔透？
    希洛祈拨开前额的头发细看，不止是他巧克力色的发丝折射出翠光，他的手指也变成半透明似的，跟无限的青绿色混为一体。他眨眨眼，觉得连体内的血液也要化作青色。
    既非花，亦无草。这边以石铺路，极硬；那边以水覆地，柔得无法紧握。
    希洛祈很快注意到了。
    在刚和柔之间，夹着一道他所熟识的背影。青之光覆盖着万物，但那位黑发黑眼，连衣着也是墨色的男孩却不受影响。黑这种顏色，真实的名字叫无色，无论哪种色彩的光，黑都会将之吞噬，不留任何痕跡。
    「清遥……」他如此叫唤，但对方好像没听到他的声音。他悄步上前，竟看到男孩的肩头微弱地颤动。
    是哭了吗？似曾相识的景象，让希洛祈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他进入《xonline》的第一天，在湖边遇上犬耳男孩的那一幕。
    当他弯腰，却发现清遥没有哭泣，也不见泪痕。那男孩一个人坐在湖边，紧紧抱着滕盖，面向青青湖水。
    希洛祈从来不擅于猜测别人的想法。但是再迟钝，他也看得出清遥眼中的悲伤和落寞，太明显了。
    是什么宝贝跌落湖里了吗？
    希洛祈把目光投放到湖面，湖水不止青，而且清澈明亮；这是一块巨大的青铜镜，能反映天与地，石与林。他凝神看了许久，只看到自己的倒影也蹲在湖边。不远处的清遥动也不动，双眼揉合了湖色，将要落泪似的。
    他用力盯着湖里的犬耳男孩，对方却没有发现湖中的他，彷彿已将心神堕入湖底，上不来了。
    希洛祈默默等了几分鐘，终究是按捺不住，乾脆坐在他身边，碰了碰他。
    「……啊。」清遥缩了缩肩，有点惊讶地回头。
    然后勾起有点牵强的笑脸。
    「希洛，怎么来了？」
    「我来找你的。」
    「喔，要接亚沙回去吧？」清遥的双手往地面一撑，正要站起，却被希洛祈轻轻拉住，整个人又掉下来。「怎么了？拖拖拉拉的。」
    他想把希洛祈的手甩开，但希洛祈很有技巧地一扭，把男孩的手捉住。
    清遥没有抵抗，问：「怎么了？」
    「你的手在颤。」
    希洛祈的双手牢牢包裹着清遥的手，换了个位置，试着把青湖的凉风隔住。
    「大概是坐太久，麻了。」男孩尝试活动五指。
    「说谎。」
    那是不开心，是害怕，是失望，就像前天的他。因为心神静不下来，反射到网路世界，身体也跟随发抖。
    前天清遥一握着他，他就安定下来。他回想着那天下午，耐心地捧着男孩的两手，等了一会儿，他还能感受到男孩的颤动。
    希洛祈有点焦急，难道自己无法带给对方安全感？他不信邪地张手，把相对娇小的清遥抱在怀中。
    「喂、喂！真是的……」
    清遥的反抗很快就放弃了，有点无奈地让他搂着。希洛祈抱了又抱，姿势换了一个又一个，但清遥的身体还是不安的，好像中了邪，一种他无法解开的诅咒。
    每次他有事，清遥总能帮他：弟弟的事、亚沙的事、被gm抓走的事……但在清遥有需要之时，他居然什么都帮不上。在心中滋长的不仅是惭愧，更是对自己的愤怒。
    「清遥，我要怎么做才能帮你？」
    清遥浅浅地笑了，伸手轻拍主人的背部：「你帮不了我。」
    「为什么？」
    「……有些事，控制不了喔。我很清楚怎么做是最好的，其他人帮不了忙。时间才是冲淡一切的最好办法。」
    「我不懂。」
    「嗯……考试前会紧张，对不对？就算你将整本书都唸熟，朋友给你打气，你还是会怕。你知道再过一阵子，考试完了就不会怕了，但那一刻你还是会怕。」
    「时间过了就行吗？」
    「你放开手，我现在有没有颤？」
    希洛祈慢慢放开他，看着他的手，似乎真的不抖了。希洛祈宽了心，才刚升起笑容，却发现清遥仍有点发抖。
    「我们回去吧。」
    「等等，清遥，你别动。」
    清遥固且停下来，黑色的眼瞳里写满了疑惑，恐怕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嘴唇仍然在颤抖。从一开始就抱着他的希洛祈却看得清清楚楚。
    希洛祈不愿放手，不希望清遥溜开，在他不知道的角落瑟缩。因此，希洛祈让自己的唇，贴到那颤着的唇上。
    才刚碰触，那两片柔软的东西抖得更厉害。他按着对方的后脑，不容挣扎，不许逃避。太过突然的袭击很快令清遥喘气，才争取到一点点空隙，希洛祈又把他吻住，不断含着他的嘴唇。
    好不容易，感觉到颤抖消失，希洛祈慢慢放开。
    清遥的全身只有眼皮在动，那双炯炯有神的黑瞳，忠诚地反映出讶异。
    他揣摩了好久，才找到合适的句子。
    「希洛……你怎么了？」
    「我问你怎么样才对。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人在哭吗？」
    清遥噘噘嘴：「没有。」
    「一个人在想不开心的事？」
    「……唔，算是吧。」
    「如果在想不开心的事，下一次，我要陪你。」希洛祈再一次捉住他的手，要他听好：「每一次都是你帮我，可以的话，我想帮你分担。」
    清遥将食指摸向嘴唇，指心还能感受到残馀的温度：「吻我，是帮我喔？」
    希洛祈看着他偏红的嘴，呆了一会儿才恍然察觉自己做了些什么事，脸刷地变红：「不！我……我只是想，你连嘴都在发抖啊，所以、我才……」
    「希洛，你是不是……」
    清遥的手指划至嘴角，未说完的话也跟着到达短暂的休止符。他轻轻甩开少年站起来，柔风拂过，黑发把他眼里的想法全部遮住，风载起了他的话语，一字不漏地送入希洛祈耳里。
    「希洛，别爱上我喔。」
    「呃？」
    「我不会爱上你。」
    希洛祈惘然眨眼，花费了一段时间，依然未能消化这短短六个字的意思，只觉得心中某道光芒突然黯淡了，伴随针刺的微痛。直到前方的男孩子回望他，他才勉强点头，「嗯。」
    回过神，突然明白了。
    清遥对他的感情，并不包含爱情。
    这还用说吗？他们一直是朋友，哪来的爱情。为何心里会这么失落？
    希洛祈不明白。他用理性强行盖过似乎会随时崩塌的负面情绪，打起精神，向那个独立的、强大的、好像把游戏的一切全部当成游戏的玩家说：
    「我也不会爱上你。我……可能是个永远也不懂得爱的人。看着谁就会脸红耳赤、小鹿心跳、整天都很开心……这种感觉，我从未试过。我只知道，清遥，你是我的朋友。」
    阳光反射出清遥漂亮得紧的笑脸：「你也是我的朋友喔。」
    「我想跟你做一辈子的朋友、不，下辈子也要。」
    「……真是肉麻呢。嗯，你会是我永远的朋友。」
    清遥的笑容比前一刻更灿烂，对于永远的朋友，他好像非常满足。只是希洛祈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强烈的苦涩袭上心头，单是忍着不要皱眉也用尽他的力气。
    他应该跟着欢笑才对。现在这种矛盾的感情，一定是生病了。
    可怕的青之气息，让他想立即下线、逃跑。
    「回去吧，你的亚沙在等你呢。」
    清遥俏皮地向主人招招手，接着宛如灵活的黑色小狗，一下子就没入林中，先行离开。
    剩下来的男生慢慢爬起，神智还没回復。他望向青青湖面，湖水好像倒映出时间的碎片：发颤的男孩，被他用力地抱住，还有两人浅浅的亲吻。
    跟真实相反的是，湖里的男孩反拥着他，给予他更深、更热的吻。
    这是得不到的幻觉。
    希洛祈吓得浑身冒汗，不敢逗留，拔足返回大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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