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谓不知 -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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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赖天峖想,自己早该知道,老大兴冲冲地拉他去问出国的情况、当地的人文风情等等必定有诈,但他却毫无所察。
    等他分享完部分的趣事风俗以及特色料理后,老大满意地点头,笑咪咪地问:「听说你父母在那里定居?」
    「嗯。」
    「你单身对吧?」
    「我不相亲。」
    「臭小子,我什么都还没说呢!」
    「我不相亲!」
    「我只是要问你想不想领奖金!」
    赖天峖立刻板起脸,「老大,这次再临时叫我三天内飞国外出差,我就在飞机上把你干掉。」
    「身为连小文都敬爱的长官的我,怎么会是这种不通情理的人呢?上次是意外。」
    「那你说。」
    「我们将要进行的跨国专案,最后阶段需要我们这边有人员派驻当地,你做事我很放心,又有家人在那边,对当地也熟,如果你有兴趣,我想要推荐你过去,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
    赖天峖细细回想专案内容和合作公司的风气,问:「最后一个阶段大约需要多久?」
    「预计是九个月。中途会碰到圣诞长假,来回机票可以报公费,如果你要回来。」
    「九个月……我什么时候要回覆?」
    「你是第一个知道这消息的人,连小文都还不知道。」老大笑咪咪地说:「所以时间很充裕,给你三个星期考虑,我知道你一定不会让我失望。」
    闻言,赖天峖翻了一个白眼作为回答。
    九个月并不短,但赖天峖是这个跨国专案的团队一员,深知这是对自身职涯发展极有帮助的机会,换做是从前,他根本不会考虑,会在第一时间接受。
    但,和楼书寧分开九个月,或许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机会了。
    「天峖,你又走神了。」楼书寧整了整手中的单据,这样开口:「不好吃吗?」
    闻言,赖天峖低头看向自己捧着的一小碗凉菜——这已经是赖天峖第五次向楼书寧点菜并且马上吃到了——他说:「很好吃。但是阿寧,你最近对我特别好,我受宠若惊之馀也会有点害怕,敢问你是否加入了什么宗教团体?」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的腰好像要肥起来了……」
    「滚去死,有种别吃。」
    「别对我这么好,我都没办法节制了。」赖天峖耸肩,「你以前几乎不理会我,甚至照样煮南瓜,现在这样,是有神明给你开释要你爱护我吗?」
    楼书寧瞪他一眼,「因为你会帮我准备便当。」
    赖天峖笑,「我一星期才煮三天,还用你家的水电瓦斯厨房来煮,帮你留个菜也是应该的吧?况且那些菜还远不及你做的,只是些简单的食物。」
    「你多磨练磨练,以后换你接受我的点菜。」
    「以后」两字让赖天峖胸中泛出一点酸涩,他顿时安静下来。
    「怎么?不愿意?」
    「……我刚才在回想自己会做的菜。」赖天峖夸张地捂住脸,「我压力好大都快胃溃疡了。」
    楼书寧嗤声,「少来这一套。」他说着将桌上的单据收好,伸了一个懒腰,「好,对好了,关门放狗!」
    「你铁捲门早放下来了还关什么门?放狗是要带阿里下来?」
    「那是代表你小子逃不掉啦。」
    「我犯了什么罪?」
    楼书寧从冷藏柜摸出两罐啤酒放在桌上,「坦白无罪。」
    「官爷请道其详。」
    楼书寧扬眉,开一罐啤酒推向赖天峖,「说说你家里,你曾经说过要聊,却没听你再提过。」
    赖天峖显然没有预期到这个话题,他愣了下,抿了口啤酒才说:「好吧,你想问什么?」
    「只是想聊聊,你之前说父母都在国外,所以你只有自己在台湾?」
    「阿寧,我觉得你好像又要开始对我不忍心了,我是自己在台湾没错,但这很好,」赖天峖耸肩,「所以收拾你氾滥的同情心吧,我可不是被拋弃在路边的小狗。」
    「我没这样说。」
    「看你的表情就知道啦。」赖天峖吊儿啷噹地在楼书寧脸颊上轻拍两下,「这其实很好,我爸妈对我很好,没有什么狗血的剧情发生,只是,嗯,我爸其实是我生母的再婚对象,后来生母跑了,爸收养了我,后来他又再婚,你知道,他们对我很好没错,我只是不喜欢打扰他们。」
    楼书寧拍开他的手,横他一眼,「所以空空是你的小名?」
    「喔---不是,那是我哥、我爸的儿子,给我取的绰号,据他说我小时候常常走神,所以从小就这样叫我。」
    「那,只是这样,你以前那位神经病为什么会介意你哥帮你取的绰号?」
    赖天峖意味深长地看了楼书寧一眼,「因为那是我的初恋,我当然不会对谁都坦白说那个初恋其实是我义兄。如果一不小心太多人知道连同我哥都知道了怎么办?」他的视线滑到啤酒罐之上,顿了两秒,「讲真的,与其被哥当成变态,我寧愿死。」
    「……你家人不知道你是同志?」
    「知道啊,但你想想,假如你有个弟弟,」赖天峖将食指戳到他鼻子前,「知道你弟是同志和知道你弟想把你扑倒,这两件事能放一起说么?」
    楼书寧霎时烧红了脸,惊讶地重复:「呃、扑倒?!」
    「别问细节你这个变态色情狂。」赖天峖嘲讽地说:「换你了,说你的秘密,你还欠我一次呢。我诚实以告,如果你不说就是小人。」
    楼书寧扯了唇角,一口气灌下半罐啤酒,「哼,你问。」
    「说说你的事,你家的事,还有你和文哥怎么认识?」赖天峖低头,伸手去拉楼书寧的指尖,然后慢慢滑动,让他们十指交扣。
    看着他们相握的手,楼书寧缓慢开口:「妈妈她……是单亲妈妈,长年在外地工作,由外公外婆教养我长大,这间店面也是从外公外婆那边继承下来的,」楼书寧说着,温柔的视线在店内四顾,又回到他们交握的手上,垂眼续道:「从前是以卖麵包为主。后来,妈妈在工作地点出了意外,剩下我跟外公外婆,那时候我高中,外公外婆年纪大了,真的禁不起这种打击……那时候好辛苦啊,我每天都在害怕,要是外公外婆悲伤过度也走了,就剩下我了。」
    这时赖天峖用另一隻手,包覆住楼书寧和他交扣的手,这让楼书寧勾起唇角,和他交换了一个视线。
    「认识学长是在大二,我记得他是因为,他是点心社唯一一个硕二了还出席社课的学长,而且他还是在职班,后来知道是因为芯姚很喜欢点心,但原本不太熟,只是社团学长,直到有天……那天特别特别炎热,学长在我眼前昏倒,被我扛去保健中心。他浑身乏力,面无血色,血压超低,却还挣扎着说要去接妹妹,我只好帮他去把妹妹接到学校,要他抓紧时间休息。」
    赖天峖想,又一起楼书寧将同情心发挥完全的例子,「然后就这样熟识了?」
    楼书寧的语调温柔又充满怀想,「刚开始没有,是生辅中心的老师告诉我,学长的双亲车祸过世,学长拒绝让其他亲戚照顾妹妹,现在是独立抚养妹妹。芯姚国三正在准备大考,学长又硕二,工作、学业、家庭,我有次就问学长,为何不休学一年缓衝一下?
    「学长说,他必须要让时间全部被填满,才没空胡思乱想。我真的、真的太知道那种感觉,太知道了,那种想尽办法撑着不让自己恐慌的感觉。所以我就说,何不让芯姚下课之后来我家读书?我外婆煮饭超好吃,我外公做麵包超好吃,长辈们年纪大了,我也希望有人可以在我打工的时候陪陪他们,就算只是在店里读书都好。然后我就请了学长一个外公的麵包贿赂他。
    「我外公的麵包是无敌的,学长后来就答应过来这边看看,认识我外公外婆之后,芯姚之后放学都先来我家,学长再来接她,有时候乾脆就留宿。我们就是从这时候开始,变得像家人。」楼书寧说着突然笑了几声,但同时眼眶却迅速泛红,「学长老想着是我帮忙他太多,但其实不是的。后来,外公外婆相继过世,虽然说,两位长辈都超过九十岁,是喜丧,但、」他的声音在这时哽住,片刻之后才续道:「还好我还有学长和芯姚,我无法想像,如果是我一个人……」
    楼书寧没有继续说下去,他低下头,有一滴眼泪啪地落至桌面。
    「嗯,他们对你一定很重要。」赖天峖将身子横过桌案,环抱楼书寧的肩膀。
    而楼书寧回抱住他,将自己的额头贴上赖天峖的肩膀闷声道:「我爱他们。」
    「而他们一定也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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