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不算太早 - 第一百零三章－与你一起的世界（完）

    第一百零三章－与你一起的世界（完）
    在外头逍遥了半个月以后，许亦辰终于重拾了天乐小店员的头衔，当然，在他重新回去上班以前，他有先替简浩恩把一直赖在家里的那个大男人给赶去公司。他爽约的聚会实在是太多了，但好笑的是那些公司大部分都愿意延期，就算是取消了聚会的公司也没有摆脸色给杨齐看，不晓得该说简浩恩手腕太厉害还是每个人都愿意让杨齐为所欲为。
    可儘管如此，简浩恩还是不能让杨齐继续爽约下去，要不然这社长的名声总有一天会臭掉，到时候替他收拾麻烦的又是他这可怜的秘书。
    也许是会稍微感到寂寞，可是这样的生活模式是他们这几个月下来所习惯的方式，就算悠哉愜意地过了半个月的休假，但一旦回归日常生活，要收起心来好好工作对许亦辰来说不是一件太难的事情。
    ……只不过，放懒了半个月的身体果然是退步了些许，明明以前就算忙个一整晚也不成问题，他甚至还能走到巷子里寻找月亮的身影，可今天晚上的客人不过是多了一点，他居然会累到想要坐下来休息片刻。
    「怎么，身体不禁操了吗？」朗叔一贯带了点沙哑的嗓音伴随着调侃似地笑声走了出来，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我记得你不是对自己的体力挺有自信的吗？」
    「……放假放太久，明天就会适应了。」许亦辰睨了朗叔一眼，不打算回应他的挑衅，「我带给你的礼物放在冰箱旁边，里面有一份是要给陈阿姨的，你别偷吃喔。」
    「我有看到，哪一包要给她？」朗叔呵呵笑地来到他对向坐下，「她一定很开心，先跟你说谢谢。」
    「别道谢啊，怪噁心的。」许亦辰笑了声，他拎起杯子喝了口水，「白色纸袋里的是要送给她的，是说……我不太清楚要送女生什么，所以有一些是杨齐挑的，希望她会喜欢。」
    「我想，如果是由那小伙子出手的话，应该都不成问题吧……」朗叔悠悠地道，还不忘咋舌，「瞧瞧那张英俊的脸，肯定不缺女人缘吧，连大叔我第一眼见到都要恋爱了啊——」
    「别在我面前讲这么噁心的话啊……」
    「唉呦，在吃醋吗？」朗叔瞇起眼来，故意晃着手指，「放心啦，我也是名草有主了喔。」
    「……」
    许亦辰只是白了他一眼，索性不给予回应，不是他爱嫌弃，但只要他稍微想像一下朗叔像个少女般依偎在杨齐身边的时候……许亦辰浑身打了个冷颤，他整个人都要起鸡皮疙瘩了，那画面绝对比杨齐硬要装可爱还要来的可怕上千万倍。
    瞧这个说出恐怖话语的罪魁祸首还在爽快地喝着冰镇好的啤酒，许亦辰眨了眨眼，任由冰凉的矿泉水滑过自己的舌尖。他觉得自己应该跟朗叔提起未来的事情，却又有些彆扭的不晓得该如何开口，结果就只能拎着杯子发起愣来，头脑里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朗叔是一个既热情又开朗的人，从以前到现在都是这样。他跟杨齐的感觉其实有些类似，杨齐总是可以以笑容示人，优雅的对待每一位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而朗叔则是毫不客气地就把对方当作是自己人，那样的豪爽跟豪迈都是他特有的优点，这也是为什么来到这间店的客人如果有跟朗叔聊到天，大部分到最后都会变成常客。
    那些熟面孔会来到这边的理由很简单，就是想跟这个老是披着一条充满汗臭味毛巾的大叔聊上几句，小酌几杯。
    尤其，在朗叔交了女朋友以后，身边的气氛显得更加温暖，许亦辰不否认待在他的身边工作是一件非常开心的事情。如果说穆凡是把他从那无限轮回的梦境里拉出来的人，那么朗叔就是在他走投无路时替他点亮一盏盏明灯的人，在那漆黑的世界里延续了他能够接着往下走的路。
    然后，在漫长到看不见尽头的路上，杨齐出现了，起先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光芒的世界转眼间就被点亮了所有。
    虽然现在杨齐给了他一个能够依赖的怀抱，可再怎么说朗叔这间小小的天乐都是他第一个栖身之所，倘若有一天必须离开这里，那一定是会让他的心情感到非常失落的一件事。但即使如此，他也知道自己是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的……
    「欸，臭小鬼。」
    「……」许亦辰思考的正认真，朗叔却毫不客气地推了推他的手臂，让他只得无奈地抬起头来，「干嘛？」
    「嘛……就是那个啊，那个。」朗叔扬起下顎比了比，「国外的景色怎么样？月亮有比较圆吗？」
    「……拜託，月亮只有一个好吗。」许亦辰笑了声，「不过说漂亮的话，确实是漂亮的，又很乾净。」
    边说，他边回想起那段时间的事情，除了有优美的风景以外，空气也很新鲜，三不五时就会看到莉姿跟四周的邻居聊着什么好像非常愉快，偶尔杨鸣焕跟杨齐也会碰巧在一旁说上几句，可惜许亦辰一句话都听不懂，根本没办法融入他们，可即使如此，在屋子里头的他也能体会到那样悠哉清间的午后气氛。
    不过话说回来，若不是因为认识了杨齐的关係，恐怕他自己一辈子都不会知道父母的下落，更别说是能够无忧无虑地到国外去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也不曾考虑过，对于几个月前的他来说，生活就是庸庸碌碌的毫无目标。
    只能说现在的他真的太过，太过幸福了……
    「那，女孩子漂亮吗？」朗叔似乎来了劲，喝了口酒就继续提问，「身材比较好吗？头发都是金色的？」
    「……」
    「男孩子呢？有长得比杨齐帅的吗？」
    「……」
    「欸欸一定有吧？你别光顾着喝水啊！跟朗叔我这个老人家分享一下你的旅行心得嘛！」
    「……」
    「别这么小气嘛，臭小鬼，你要知道，你朗叔我吃到这把岁数连飞机都没坐过啊——」
    朗叔一张嘴不停叨念着，提早从厨房溜出来休息的他因为没人做伴就只好带着啤酒跑来缠着自己，今晚的客人几乎都集中在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那段巔峰时期忙的朗叔没办法偷间跑出来跟客人聊天，偏偏在平常会留下来等朗叔休息的常客正好都提早离开，让他只好认命。
    反正他待会也要准备打扫了，这段时间陪着朗叔瞎闹也无妨，他也很久没有跟他好好的聊天了。
    「这年头的孩子真的是喔，大人问话都不回了，我真的是太难过了……」
    「……好啦好啦，你是在演哪齣啊？」许亦辰带着鄙夷的眼神笑了声，他把空了的杯子推到一旁，一边撑起了自己的脸颊，「我想想，女孩子啊，大概是挺漂亮的吧。」
    朗叔眨眨眼，见许亦辰难得想好好回答他的问题，他乐的很，「大概是怎样？」
    「大概就是大概啊，在我眼里她们都长得很像。」许亦辰眼眸晃了一圈地答着，「金发是有的，也有深一点的发色，嗯——对，没记错。」
    对于那么多擦身而过的人，他并不会逐一观察对方的面容，除非是像莉姿或是妮雅那样出现在杨齐身边特别抢眼的女人他才会多看几眼，要不然陌生人的脸孔对于他来说基本上都是一样的，没有美丑之分。
    ……不过以前那些嘴里总是嚼着什么，面恶不善地衝上前拽住自己领口的不良少年，许亦辰就觉得他们长得特别惹人厌，每次看到他们因受痛而吃惊的表情许亦辰就感到不齿，明明是自己先上前找碴的，到最后却都那么没骨气的逃跑。
    「长得像是怎样啊？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得利用眼睛欸。」朗叔嫌弃地看着许亦辰，一边摇摇头，「那男的咧？总有几个长得特别抢眼吧？或是特别帅的？」
    「长得特别抢眼的？呃……」许亦辰不理会朗叔的嫌弃，他认真地思考着，「是不是算很帅我不知道，不过斯斯文文的类型是有碰到，说话很有礼——」
    「喔！许亦辰！花心！」朗叔没等许亦辰把话说完，故意像个女孩般高八度地尖叫，「你居然当着杨齐的面看其他的男人！」
    「……蛤？」
    「呜呜，没想到臭小子翅膀硬了胆子就大了，杨齐那么帅了你还不满足吗……」
    「……」
    许亦辰眼角一抽，一股火气随着朗叔翘着小指作势抹着眼泪的模样涌上心头。
    他半瞇起眼来，索性放弃继续聊天的念头，而是带了点不满地看着朗叔在那演戏，还演的挺逼真，肩膀在那一抖一抖的，要不是那模样实在太过做作，要不然不知情的人可能会以为朗叔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
    「你现在是在演哪齣？」瞧朗叔边哭还边偷挪出一点空间来看自己的反应，耐心不到一秒就被磨光的许亦辰立刻拧起眉来，「可以停止这种狗血的发展吗？」
    「呜、呜呜……呜哈哈哈哈——」大概也是装哭装的累了，朗叔最后还是大笑出声，「唉呦，我就是想尝试一次说这种话啊，如果杨齐那小哥在的话我就能演得更入戏了——」
    「……」
    朗叔是笑到眼泪都溢了出来，跟他那爽朗的笑声不同，许亦辰这边可是哭笑不得，他最后只得翻了个白眼乾脆放任这个爱闹的大叔去笑。这就是朗叔跟杨齐相似的第二个地方，估计自己再多说什么的话也会沦落到被调侃的份，所以他耸了耸肩就闭嘴不再说话，等他笑够了再说。
    拎起空了的杯子，许亦辰绕到吧檯后面清洗了一下，顺便抓了乾净的抹布出来，打算先整理一下店里的桌椅，反正大概也不会有客人来了，早一点整理好也好，今天要回收的铝罐有点多，赶紧收拾完毕的话他也能把铝罐踩一踩。
    等他自己的后续工作结束了以后，再看朗叔的厨房需不需要帮忙整理，虽然有百分之两百的机率会被他给拒绝掉，毕竟冰箱是他第二个生命……
    「欸，小鬼。」
    许亦辰才擦到第二张桌子而已，身后的朗叔不晓得从何时就停止了笑声，空了的铝罐轻轻敲在桌面上，一两声清脆的声响彷彿是在催促他回应一般，许亦辰是有些无奈，但他还是闻声回过了头，没说话的他用带了点困惑的表情回应着朗叔。
    那张略显不耐却又参杂着疑惑的表情简直就是在说着——有话就快说，我很忙。
    见许亦辰这样的表情，朗叔是忍不住笑了笑，但是面容却带了点苦涩，一下子就把方才的气氛给洗刷了一遍。
    「我说你，要待在这种小地方待到什么时候？」
    「……」
    朗叔一开口，许亦辰马上就陷入沉默。
    这个话题曾经是他想提却提不出来的，可他却也没料到会是由朗叔主动提起，毕竟他们以前从来没有谈过这样类似的事情，他第一次开始考虑将来也是在前段时间的时候，杨齐语重心长地说起时才开始，也是在那时候，他才知道朗叔确实已经开始打算之后的事情。
    「我啊。」见他只是望着自己不说话，朗叔便接着道，「开这间店只是兴趣而已，刚好那时候又把你带回来，可以提供你一份养活自己的工作，你能把这里当归宿，我很开心，这也是我希望的。」
    说着，朗叔把铝罐推到一旁，自己则是走到一旁又拿出了一罐冰好的啤酒，打开罐的喀嚓一声响遍了整个店内，把那无限次拨放的老歌都给盖了过去，同时，也是拉住了许亦辰的注意力。
    「可是我这把老骨头不可能一直撑着这间店，总有一天我会比你先离开这个世界。」跟那沉重的话语不同，朗叔爽快地喝了口啤酒，「我以前也想过，如果你说想要继承这个小店面的话，那也可以！可是，现在的情况跟以前不同了，杨齐对你死心踏地，我也意外地遇上了一个想好好过生活的人，那么，我们都有其他的路可以走了，不是吗？」
    「……」
    许亦辰深吸了口气，手上的抹布倏地被他捏紧，朗叔的话是事实，许亦辰也知道，不过有些事实并不是可以那么嘻笑着接受的，尤其是当朗叔提到了生死的分离。他一直以为自己将死亡置之度外，他也相信以前的他是真的这么想的，可实际上听到的时候，还是会让人十分难受。
    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是明知道该接受却仍然无法坦然接受的一件事。
    「所以你——」
    「我知道。」许亦辰抬手打断了朗叔的话，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你别再说了，听我说吧。」
    「……」
    朗叔沉默了会儿，随即点点头，又坐回了吧檯旁的位置。
    许亦辰花了几秒整理好自己的思绪，他已经思考过很多天了，从杨齐第一次提起的时候就一直在思考，会叫杨齐教他英文也不是在开玩笑的，那些其实都是他深思熟虑过后决定出来的。可是做出了决定，却不代表他的生活会马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他不觉得自己需要转换的这么快，就仗着他还年轻的这点。
    「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也懂，可是说起这些事情的话会让人难过，拜託，不要再提起谁会先走的这种事。」许亦辰稍微低着头，他不敢望着朗叔的双眼说，只能看着那被拧皱的抹布，就怕自己会不小心就溃堤，「我知道你们在考虑的事情，我也知道这也是在替我着想，可是，我今天就问你一个问题就好。」
    「……」许亦辰难得像这样吐露出真心话，这朗叔顿了会儿，「什么事？」
    「天乐，我的第一个归宿。」边说，许亦辰咬着牙，逼着自己抬起头来，「你打算营业到什么时候？」
    「营业到什么时候……」朗叔没有逃避许亦辰的视线，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儿，「看情况，也许再两三年。」
    「那我就待到结束的那天。」
    许亦辰接着说出口，一点犹豫都没有。
    空气彷彿凝结了几秒鐘，朗叔这才回过神来，「你——」
    「我已经决定了！」可是许亦辰不让他有反驳的机会，他接着说，「让我陪你到结束吧，我不会多说什么的，你也不用担心我浪费时间，早上到下午我间得很，我也跟杨齐说过让他教我些其他东西……我……」
    「我还不想要这么快离开这里，不管是那些烦死人的大叔还是你们难闻的酒臭味都是，因为这些，都是在我那段毫无目的的人生里，唯一的风景……」
    许亦辰拧着眉说完了这些话，他看着朗叔那抿着唇的表情，鼻头突然有股酸呛的感觉涌上，他赶紧撇开头来，重新拿起抹布就是往那桌面擦上几把，儘管这张桌子已经不晓得被他擦过了几百遍。
    「我就只说这一次而已！」他咬着牙，试图利用语气中的理所当然来掩盖过那些情绪，「反正我就是个臭小鬼，你们这些大人听从小鬼的任性也没什么不好吧！又不是什么坏事！」
    搁下这些话的许亦辰反过身就没有再看向朗叔的脸，他用手背抹了抹脸，想要压下去那鼻酸的难受感。那本来让外场不这么安静的老歌竟然这么刚好迎来了结尾，音乐轻轻地收了回去，短暂的沉寂充斥了整个空间，许亦辰的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该用什么话语来填满这寂静。
    就在他一头雾水的时候，一旁的大门突然被打开，咿哑的声音顿时抢走了许亦辰的注意力，当他看见杨奇的身影踏了进来的同时，他也看到一抹身影倏地衝向了他。
    ——然后，刚才因为对话而累积起来的难过跟鼻酸都因为这个画面一瞬间烟消云散。
    「杨齐！许亦辰那臭小鬼长大了啊！朗叔我感动的鼻涕都流出来了啊，呜呜……呜呜……」
    「诶？诶？」刚来到这里的杨齐是困惑不已，整个人显得错愕，「什么？发生什么事情了？」
    「呜呜，杨齐……呜呜……」
    朗叔就像刚才所表现出来的那样，他的身高比杨齐还要矮上很多，所以站在他身边就真的成了小鸟依人的姿势，时不时还传出吸鼻涕的声音，看起来还真有几分正在哭泣的感觉。杨齐虽然什么都不清楚，但是他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来拍了拍朗叔，安抚下他的情绪，一边困惑的抬头望向许亦辰，好像在跟他寻求解答。
    「……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许亦辰次嘴角一抽，摇了摇头就拎着抹布走回厨房，感动一下子都没了，只剩下满肚子好气又好笑的情绪，尤其是杨齐还露出不知所措的模样，这就让他更想笑了。就让他去代替自己陪朗叔好了，正好他可以趁这段时间先把铝罐踩一踩，至于外场的桌椅……晚点再让杨齐帮他就好了。
    这么想着的许亦辰轻舒了口气，拎起厨房角落的一袋铝罐就往巷子外头走去。
    ——而另一头，被留在店里的两人。
    在许亦辰跑走了以后，本来故意贴在杨齐身边的朗叔这才慢慢地退开了身体，抹着眼泪的动作却没停下，他摆了摆手让杨齐别在意，接着便用力的抹了抹眼睛，那笑声是略显沉重。
    「真是糟糕啊，让你看到丢脸的样子了。」
    「……」杨齐见他低头抹着眼睛，只是摇了摇头，「你在说什么呢？我什么都没看到哦。」
    他是不晓得这两个人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看许亦辰的态度应该不是什么坏事，朗叔又是这么罕见地流下男儿泪，儘管不清楚事情的经过，杨齐大致上也能猜测个几分，既然朗叔是故意把许亦辰给支开，那他自然也会装出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
    「……」听见他的话，朗叔擦乾了眼泪后这才抬头回望过去，竟发现杨齐撇开头正耸着肩膀，忍不住就笑了出来，「你这人啊，还挺会看气氛的嘛。」
    「这是必须的。」杨齐侧着脸笑了笑，「我会当成是称讚，谢谢。」
    「就是在称讚你啦。」朗叔走到吧檯旁，拿起刚搁下的啤酒又是喝了一大口，总算收拾好情绪，他这才衝着杨齐招了招手，「好啦，我没事了，你也坐下吧，要不要喝点酒？」
    「下次吧，我今天是开车来的。」杨齐赔罪似地笑了笑，走到冰箱处拿了罐果汁后这才坐到朗叔的身边，「今天就先勉强让我用果汁表示一下。」
    「好吧，那也没关係。」朗叔是不介意，杨齐一坐下来他就长吁了口气，「杨齐小哥，我问你。」
    「是？」
    「孩子长大都是这种感觉吗？」
    「……」朗叔是说得语重心长，但杨齐却不禁笑出声来，「虽然我很想回答你，可是朗叔，我没有孩子。」
    「……啊，对喔。」朗叔一愣，随即摇摇头表示无所谓，「算了算了，没关係的。」
    既然会提到孩子，那事情势必就会牵扯到许亦辰，杨齐的脑袋快速地转动了一会儿，这次换他主动开口。
    「亦辰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是我问了他想在这里待到什么时候。」朗叔低着头，拎着啤酒的手不停晃着那铝罐，「其实不管他说出什么样的话我都会接受，但我没想到他比我想像中的还要考虑了很多事情。」
    在许亦辰说出自己的想法时，朗叔确实是有被他吓到的。一直以来许亦辰都不曾发表过自己的意见，不管是对于未来的展望或者是任何慾望，他就像是个毫无索求的人偶，每天每天都重复着乾枯乏味的生活，没有属于自己的兴趣，没有特别想做的事情。
    虽然那时候的许亦辰都会提早来协助自己准备开店的事情，但朗叔更希望的是他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就好比跟杨齐在一起之后的他开始对下厨来了兴致，又或者是多了些学习的念头，只要是让他自己真正自动自发做出的改变，就算是再怎样稀松平常的小事都好，那就是朗叔希望看见的。
    他知道许亦辰在跟杨齐相处了以后，改变了很多事情，不论是对待他人时更加柔和的表现，又或者是本来就很温柔贴心的个性，自那之后不再打架的生活，诸如此类的变化朗叔都有看在眼里。
    但，即使如此，许亦辰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改变，就算他在家里养了鱼板让下午比较少来帮忙整理食材以外，朗叔基本上没听许亦辰说些想要尝试其他事情的想法，所以当他知道许亦辰是有想过这些事情以后，那种感觉是十分复杂的，好像在他没看到的时候，许亦辰已经成长了很多很多。
    尤其，听到那个孩子第一次亲口说出把这里当成是一个归宿时，让朗叔根本毫无招架之力，一瞬间就流出了眼泪，幸好杨齐正好在那个时间点来到店里，好让他可以上演刚刚那肉麻的戏码，要不然朗叔可受不了被许亦辰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这种场面他最没輒了。
    「……」杨齐听朗叔说的真挚，眼神下意识地就望向了厨房门口，「觉得那个孩子长大了吗？」
    朗叔摇摇头，一口气就喝光了剩下的啤酒，随即他用力地吐了口气，那张略显苍老的容顏掛上了爽朗到不行的笑容。
    「已经是一个比我还可靠的人了！」
    朗叔大声地笑着，哼着小调就又跳下椅子去拎了几罐啤酒，杨齐见他手上的数量有点多，还是得劝他几句。
    「朗叔，酒还是要适量啊，被亦辰看到的话你又要挨骂了。」
    「所以我要带上楼去喝！」朗叔笑吟吟地，「你们待会要走的话帮我锁门就好，跟那小鬼说厨房我晚点再整理，别跟他说我拿酒上来喔！」
    「……」
    杨齐无奈地笑了笑，心想冰箱里少了那么多久许亦辰会不知道吗？不过他没有扫了朗叔的兴致，只是听话的点了点头。
    「还是要适量啊。」他笑着，一边对着已经踏上阶梯的朗叔说道。
    「谢谢你啦，杨齐。」而朗叔得意地笑着，「……各方面来说都是！」
    杨齐摇了摇头，就这么目送朗叔上楼。不晓得从什么时候开始，隐隐约约能听见从暗巷那头传来的吵杂声已经没有了，杨齐拎起了桌上的空罐子，稍微清洗了一下后一使力便将其捏扁。他先是替朗叔他们把大门从里头锁上，在厨房的门口探了探，确定许亦辰不在里头后，他这才慢条斯理地往暗巷走去。
    ——结果他人都还没走出去几步，就见到一抹身影蹲在这小门的门口处。
    「……」
    若不是他馀光瞥见，只怕他还不会发现这缩成一团的身影。杨齐笑了笑，先把铝罐扔掉后才走到许亦辰的面前跟着蹲下，这种情景真让他怀念，每次许亦辰躲起来的时候他总是像这样，在黑暗中发现他的身影，最后来到他的面前，安抚他的情绪，再把人给带走。
    「哎呀，怎么有隻小猫咪蹲在这里呢？」杨齐说的故意，伸出手来戳了戳许亦辰的脸颊，「迷路了吗？」
    「……」许亦辰抬起眼眸来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怕野猫反过来咬你一口吗？」
    「说什么呢？你才不是野猫咧。」杨齐哼哼了声，戳着他脸颊的手改了个姿势就捏了上去，「你有家的啊，傻猫咪。」
    「……」没有阻止杨齐的动作，许亦辰只是顿了一秒，「……你们刚刚……说了什么？」
    「说了什么？嗯——」
    杨齐有发现许亦辰的眼神有些犹疑，似乎在迟疑该不该问出这句话，就在他收回了手打算要认真回答的时候，许亦辰又突然摇了摇头，反过来伸出手摀住了杨齐的嘴。
    「你还是不要说好了。」马上就反悔了，许亦辰是拧眉瞅着杨齐，「我觉得我没心理准备。」
    「……」
    杨齐眨了眨眼，轻轻地点了点头。暗巷里虽然没有其馀的灯光，可因为他们是待在门口旁边，所以室内的灯光还是能够让两人看清楚对方的脸，只不过许亦辰的那个方向稍微暗了些而已。见他听话的点点头，许亦辰沉沉的吐了口气，这才把手给收回来。
    「朗叔说他很开心你有在考虑这些事情喔。」
    「……你！」许亦辰倏地一惊，立刻不满地瞪着杨齐，「不是说不要讲了吗！」
    「才怪，你明明就很想知道。」杨齐贼溜溜地笑着，「走吧，我们进去里面说。」
    不给许亦辰反驳的机会，杨齐率先站起了身，伸出手便让许亦辰也跟着站起来，儘管那张脸是有些让人无奈的笑容，但杨齐的动作却是十分的温柔，带着满满的宠溺，他慢慢地把人给牵了回去。
    「唔？朗叔不在……」许亦辰看着空荡荡的店面，又往厨房探了探，「他上楼了？」
    「嗯，他说他先上楼，让我们帮他锁门就好，厨房他晚点再整理。」杨齐点了点头，没把朗叔其实是带着酒上楼的事情说出来，「有没有要我帮忙的地方？」
    「有，帮我擦桌子，我要扫地。」
    「好。」杨齐轻快地应了声，接过抹布就走到桌子旁开始动作，「亦辰，我有听朗叔说你要待到他关店，是吗？」
    「……」
    许亦辰愣了一会儿，拿起扫把的手顿住了半秒，虽然刚刚是他说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去聊这件事情，但既然杨齐刚刚就已经先起了个头，那许亦辰也没什么好害羞，反倒该庆幸朗叔先上楼去了，这样说起这事他也不会感到太彆扭。
    「……嗯，我是这么想的。」许亦辰思考了一会儿，「我都有把你们的话听进去，可是我还想再待一下。」
    杨齐看着许亦辰低头扫地的背影，他让自己挪了个能够边看着他边收拾的方向，轻轻地应了声「嗯」以后便继续望着许亦辰，等着他话语的后续。大概没注意到杨齐的视线，许亦辰顿了一会儿，他的思绪跟决定都十分清楚，所以很快就接着开口。
    「朗叔说他也许再营业两三年就要歇业，我想要留到那个时候。」许亦辰的声音有些小，可是说出口的话语却坚定的很，他突然站直了身体，就这么转身对上杨齐直视着他的双眸，「杨齐，我上次跟你说的也不是骗你的，我希望可以边工作边学习其他事情，可不可以？」
    「当然可以。」杨齐因为许亦辰的话些微蹙起了眉，他是不解地一笑，「你怎么会觉得不可以呢？」
    「我只是怕你会失望。」许亦辰静静地说着，从他的表情中看不到一丝迟疑，「我还不想离开，也想学其他的事情，可是能达到你们的标准吗？我不知道，也许我会做不好……杨齐，我这样的话会不会太过任性了？」
    杨齐听他这么一说，他一手叉着腰，挑起眉来反问道，「你认为这样是任性吗？」
    「……」见杨齐不同的反应，许亦辰反而有些害怕，他露出了些许踌躇，「你觉得……不是吗？」
    「……」
    杨齐沉沉地叹了口气，那胸膛的起伏非常的明显，他把抹布给放在桌上，提起步伐就往许亦辰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都是带了点力道的，而他脸上也没有一丝惯有的笑容，有的只是满脸的无奈跟紧拧的眉头，不晓得是不是在生气。
    许亦辰下意识嚥了口口水，扳着脸孔的杨齐意外的让人感到害怕，他的手紧紧地捏着扫把，当杨齐来到他的面前时，身高的差距让他感到些许窒息，他说过了，他什么都不怕，最怕的就是惹杨齐生气。
    「杨齐，我——」
    「闭嘴。」杨齐打断了他，眼神有些锐利，「不许说话。」
    「唔……」
    被吓的肩膀都提了起来，见到杨齐双手慢慢地抬起，许亦辰更是抿着唇就要瞇起眼睛逃开这股压力，就在他以为杨齐的手要做些什么，可能是要打他的瞬间，脸颊上突然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疼的他立刻把扫把给松开，只差没有跳脚了。
    「痛、痛！好痛！」许亦辰一惊，杨齐的双手竟然毫不客气地捏着他，「呜杨齐！好痛、好痛啦！呜……」
    一直以来都只有杨齐被他打被他捏得份，他还是第一次被杨齐这么用力的捏着脸颊，双颊上传来的热度让他知道自己的脸肯定红的可以，估计杨齐要是再捏得更大力一点，只怕他的脸可能就会肿起来了。许亦辰只能抓着杨齐的手哭丧着脸，脸颊被捏的话都说不清楚了，到最后只剩下呻吟似的哀号。
    「会痛？痛醒你！」杨齐听的也是十分心疼，捏没几秒就放开了手，「多考虑跟多虑是不一样的，你如果愿意学习的话那很好，我也很开心，可是在这个大前提下我并没有打算要要求你什么。」
    「……」
    许亦辰红着鼻子，咬着唇乖乖地没说话，瞧他被吓到眼泪都在眼眶打转了，杨齐也是心疼，他不会后悔自己出手捏了许亦辰一把，但他已经开始反省刚刚应该要再捏小力一点了。看他脸颊红通通眼眸又带了点湿润，像是知错的孩子被惩罚过后不敢说话的模样，杨齐无奈地轻舒了口气，指腹轻轻地替他抹去了就要溢出眼眶的眼泪，语气放柔的同时表情也连带地温柔了起来。
    「宝贝，你没有自己想像中的那么差，别这么看不起自己。」杨齐用着安抚的语气道，「没有人生下来就什么都会，只有上手的快不快而已，就连我也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学习，你看，下厨方面的事你不就比我还厉害吗？」
    「……」
    许亦辰还是没说话，不过他稍微低下头来，代表杨齐的话他有听进去。看眼前这个男孩的模样，杨齐在心里是轻轻地一叹，他知道对于某些人来说适当的压力会是学习最好的助力，可是许亦辰是好不容易愿意想尝试其他的事情，想尝试不一样的生活，杨齐希望他是快乐的去学习，而不是为了其他的什么勉强自己。
    如果他将来愿意来到自己的身边一起工作那自然是很好，可是这跟许亦辰学得好不好无关，今天就算他英文字母都不认识，对数字的认知也不好，杨齐也有办法交代工作给他，更别说简浩恩带人的能力。也许他或多或少会偏心于许亦辰，但他能保证，在他身边工作不是一件那么难的事情，他也不会盲目的包庇。
    ……嘛，要说偏心的话，大概就是若有一天他真的犯错，可能会用比较多的爱去包容跟解决这个问题吧。
    爱的教育嘛！
    不过撇开这些，再怎么说许亦辰都不是那样的孩子，杨齐知道他很聪明，学得也快，所以他不希望许亦辰自己吓自己，还担心自己学不好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会觉得他是任性的举动，这种话让人听了不是很伤心吗？
    他根本不需要想的那么多，这些都不应该是他要担心的事情。
    「亲爱的，你的念头是好的，你的想法也是好的。」杨齐捧起许亦辰的脸颊，「但是这让人伤心的担心是多馀的，要用你学到的东西去做什么都是其次，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你感兴趣的事情，投入于学习的这个行为。」
    「唔……」
    「不是为了得到你的报答才提议你这些事情。」杨齐无奈地笑了笑，「懂吗？宝贝。」
    闻言，许亦辰抿着唇歛下了眼，微微地点了点头。
    「……」见他这个反应，杨齐这才吐了口气，指腹轻柔地摩娑着还泛红的脸颊，「用痛你了，对不起。」
    「……」
    许亦辰眼眸往左晃，没说话。
    「……宝贝？怎么了，很痛吗？」
    「……」
    许亦辰眼眸往右晃，没说话。
    「我的力道太大了吗？」杨齐担忧了起来，「用伤你了吗？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
    终于，许亦辰听见杨齐慌慌张张的话语之后，他这才抬起眼眸，看起来很是无辜。
    「你刚叫我不要说话。」
    「……」一愣，杨齐眨了眨眼，随后才抱歉地笑了笑，「对不起啦，对不起，你原谅我嘛。」
    见他满是歉意地说着对不起，许亦辰也不会真的跟他生气，毕竟他知道杨齐也是想纠正自己那样的想法。轻哼了声，许亦辰努了努嘴，不知何时已经放松下来的手让他把扫把放到了一旁，然后，这回换他伸出手来抱住了杨齐。
    脸颊还有些泛疼，不过这些都没关係，他让脸颊蹭在杨齐的胸膛上，隐隐约约能够闻见他惯用的沐浴乳香味，淡雅的清香很适合他，不像以往那些难闻的酒味刺鼻的让他忍不住就会拧眉。平稳的心跳声在耳边听得一清二楚，明明只听得见他那节奏分明的心跳声，却好像连自己的心跳都参与在其中，以及那藉由怀抱而共享的体温，任何一样都让许亦辰爱不释手。
    他平常是不会直接这样抱住杨齐的，因为他就觉得自己身上的味道铁定很难闻，夹杂着汗味跟油烟的味道是真的很臭，可是现在——他实在是忍不住想紧紧拥抱住这个男人，完全管不着是不是会让味道染上杨齐。
    「为什么你们都对我这么好。」
    「……」杨齐笑了声，回拥住他，「一定是因为亦辰太可爱了，又是个好孩子……」
    「我……我这样的人……」许亦辰的声音闷在了杨齐的衣服里，听起来有些模糊，「真的……可以这么幸福吗？」
    「我说可以就可以。」
    「不许觉得自己不该拥有幸福，你是个人见人爱的孩子，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要相信自己很好，因为你确实就是这么得人疼。」杨齐腾出一隻手来揉了揉他的头发，像是低喃，「还不够哦，我还想要给你更多更多。」
    「……」许亦辰抬起脸来，让下顎抵在杨齐的胸膛上，「有多多？」
    「多到你的脑袋装不下，没办法担心其他的事情，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因为我要把你绑在身边一辈子。」
    许亦辰的眼眸诚挚地望着他，略带无助地，「……真的吗？」
    「真的！」杨齐顺势按着他的后脑勺，低下头偷了一个吻，「要不我回家先给你体会一下有多爱你好了？」
    「……」眨眨眼，许亦辰有些困惑，「怎么体会？」
    「当然是——」哼哼笑了两声，杨齐瞇起眼来露出了贼溜溜的表情，环在腰际的手不安分地往下挪了些，「用我自豪的身体替你按摩按摩，好好的服务一下……之类的？」
    「……」一意识过来，许亦辰立刻推开了杨齐，还不忘用手肘用力打了他一下，至少当作是他刚才捏了自己脸颊的反击，他用鼻子哼了声，不满地看向眼前这个笑咪咪的男人，「不要在店里开黄腔，色大叔，快点去擦桌子啦。」
    「诶——」被推开了的杨齐只是笑了笑，听话地走回去拎起抹布，「刚刚明明还那么可爱的抱住我——」
    「杨齐！」
    「我又没说错——」
    「你要是再说一句，」许亦辰挑起眉来，咳了两声，「我就放弃待会回家要跟你一起洗澡的念头。」
    「对不起，我马上擦桌子！」
    「……」
    「不要反悔喔！」杨齐立刻勤快地擦起了桌面，还不忘顺便收好椅子，「我马上就做完了，长官！」
    「……噗。」许亦辰忍不住笑出了声，自己也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扫把，「好，加油喔。」
    「嗯！」
    看着方才还一脸严肃的男人现在却成了像是正勤奋工作的小蜜蜂一样，一下子窜到了那边擦着桌子，一下又窜到了另一边擦着桌子，跟那高大身躯不搭配的俐落举动实在是可爱过了头，让许亦辰的心情一下子就开阔了起来，脸颊上的热度转移到了心脏上头。
    只要待在杨齐的身边，他的心就一直能够这么温暖……
    许亦辰勾起了嘴角，也许他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还有很多需要学习的地方，不管是与人之间的相处，关于技能的熟练度，亦或者是知识及语言上的学习，有好多好多是他期待体验的事情，也有好多是他需要时间去调适的事情。
    儘管未来的路还看不清楚是什么样的景色，但只要有杨齐在他的身旁牵着他，带着他向前走，想必——
    不管是如何艰辛的路程，跟杨齐一同看见的天空都一定是灿烂又美好，碧蓝的令人心旷神怡。
    光是想着，涌上心头的幸福就让他无法停止嘴边的笑意。
    －完－
    杨齐跟亦辰的故事是我融入了最多现实因素的一个故事。
    不管是杨齐父母的反应或是妮雅那让人费解的行为，甚至是亦辰对于失联已久的父亲所有的回应，都是取自我身边或是曾遭遇的一些事情，再进行心情的摘取或是改编。
    如果能牵动读者的心情，那是我感到最荣幸的事情，任何一个收藏数都给了我非常大的鼓励。
    故事到这里做一个结束，非常感谢观看到这里的各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