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降不算太早 - 第十章－磅礡大雨之中

    第十章－磅礡大雨之中
    「喂！干啥呢你，别淋雨了，快进来进来！」
    连拉带拽的被带进了店里，朗叔——也就是这间拉麵店的老闆一边打开了室内的灯光，一边从吧檯里抽出了乾净的毛巾扔给了杨齐。
    没能见到他思念不已的脸庞，但至少朗叔还在这里，杨齐稍微松了口气，本来断了线的思绪又一次重新接上，只要有个人在，至少他还能问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下雨天的你怎么还来啊？」朗叔特地倒了杯热水给杨齐，「不是好一阵子没见到你了吗？」
    「啊，工作上有点忙……」杨齐啜了几口茶暖暖身体，待情绪平稳后他接着问，「怎么没营业？亦辰呢？」
    听他提起许亦辰，朗叔叹了口气，「就是那臭小鬼不在，我今天才歇业一天。」
    「……不在？」杨齐顿时蹙起了眉，「他去哪了？」
    「他啊……」
    从语气听得出来朗叔也非常烦恼这件事情，这让杨齐更是提心吊胆，毕竟他的不安感还没完全消失。
    待朗叔叹了口气后，杨齐专注地听着他所说的，最近这几日发生在许亦辰身上的事情。
    关于许亦辰的过去，在之前杨齐就有听朗叔稍微提起过，青少年时期的他因为自暴自弃的关係总是跟别人打架，不管对错，许亦辰永远都会当先出手的那一个。这样子生活的方式自然会树立许多敌人，但随着时间过去，在朗叔的要求下许亦辰已经收敛了很多，至少改掉了主动出手的习惯，基本上不会再去招惹那些麻烦的傢伙。
    可再怎么说，许亦辰的个性不会允许自己被打还不还手，若是瞧见他身上带伤的话，就代表那天绝对又是他被对方给找麻烦。
    这点杨齐可以理解，毕竟他亲自碰过一次那种场面，确实在他出面阻止那些不良之前，许亦辰都没有对他们拳打脚踢，反而是对方更加得寸进尺。
    以这样的态度为前提，事情就发生在杨齐没照惯例来到店里的几天后，据朗叔所说，那几天的许亦辰身上最不缺的就是伤口，平时只要劝他一次他就会乖乖听话一阵子，没料到这次他竟然不像往常一样，不只脸上的伤口变多了，就连行动也看的出来有些拖着脚步，朗叔不用想也知道那被衣服遮掩住的身体又是怎样的遍体麟伤。
    无奈身体是他自己的，朗叔就算说到口水都乾了也拿他没辙，心想也许过几天就会歇停一会。可偏偏这样的情形并没有随着时间改善，加上那几日的许亦辰看起来似乎心事重重，一天基本上讲不到几句话，明显的跟往常完全不一样。
    朗叔开始觉得不太对劲了，就当他打算要跟许亦辰问个清楚的时候，他竟然没有在上班时间的时候出现在店里——也就是今天。
    跟他一起工作的几年下来，许亦辰没有一次翘过班，儘管他嘴里嘮叨着麻烦，却是每天每天都准时报到，就算是生病了也一定会拖着身体过来。
    所以，这样子的他绝对不寻常。
    朗叔等了一会儿后还是没见到他的人影，才突然决定歇业一天出门去找他，没料到正要出发的时候就碰上在外头敲门的杨齐，看他好像很慌张，更不妙的是又下起了大雨，朗叔才会赶紧先开门让他进来。
    总而言之，说到这里的时候杨齐大概就懂了。
    简单的来说就是许亦辰被找了麻烦，而且还是个大麻烦，大到他拋下了拉麵店的工作。
    不管他是「没有」来上班，或是「不能」来上班，现在杨齐的第一要事，就是必须找到他才行。
    「朗叔，亦辰会接电话吗？」
    「不会，我打过很多次了。」郎叔摇着头叹道，「但他手机应该是带在身上的。」
    「好。」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杨齐神色认真，「可以给我他的号码吗？」
    「啊，可以……」朗叔立刻点开了许亦辰的电话号码，推到了杨齐面前，「这支。」
    「ok，谢谢！我也把我的电话号码给你，有事情可以联络我。」
    俐落的储存好了号码，杨齐拉了拉贴在身上的衣服，顺手把头发往上一梳，一边把毛巾搁在桌上就这么站了起来，视线移到了店外头那稍微有些黑漆漆的巷弄。
    「喂，杨齐小哥，你该不会——」
    「对，我去找他！」杨齐笑笑地看着朗叔，「为了避免他回来这里，朗叔就请待在店里头吧，外面下着大雨呢。」
    「你也知道下着大雨啊！拿把伞去吧！」这么说着的朗叔蹲下身去拿了把伞，一把扔了过去，「吶！」
    「哦、哦！」接住扔过来的那把伞，杨齐就要衝出店内的脚步一顿，突然间回过头去，「朗叔，可以告诉我亦辰大多会去哪里吗？」
    「好，我告诉你！」
    朗叔把许亦辰家里的方向跟他大部分会去的地点都告诉给杨齐知道，才刚说完而已就见杨齐的身影消失在门边，速度之快让朗叔无奈地叹了口气。平时的杨齐明明都是一副悠哉到游刃有馀的模样，消失了几天以后又慌慌张张地出现，不只如此还毛毛躁躁的像个孩子，可儘管他给人是这样的感觉，朗叔却觉得杨齐好像什么事情都会办的到，总认为交给他的话，就一定会找到那个孩子。
    希望两个人都没事才好……
    朗叔扶着额，少了杨齐的声音后，窗外逐渐清晰的雨声充斥在空气中，而他的语气是满满的无奈。
    「真是的，拿了伞不撑的话不就白拿了吗……」
    ——没错，拿了伞却没撑的杨齐在大雨磅礡的夜晚中不停奔跑着。
    时间已经不早了，车潮有着明显的减少，街道上的人们也因为大雨的关係而变的寥寥无几，多亏了这点，让跑在街道上的杨齐并不是太过显眼，可惜也因为雨水阻碍了他的视线，让他要花更多的注意力去看清楚远处的人事物。
    在下着倾盆大雨的夜晚中找人真的不是件易事，杨齐按照朗叔所说的，他先到了许亦辰所住的公寓确认他人不在家，接着就是在那附近来回找着，看是不是有群聚或者是斗殴的事件发生。不晓得时间过去了多久，杨齐是一个影子都没能看到，但这其实也不是件坏事，在这种大雨天应该不会有笨蛋们还那么热血的挥着拳头甩着武器吧？路都快看不清楚了！
    一边在脑海里想着这些琐碎的事情，杨齐这样的举动也是在安抚自己不安的情绪，毕竟找不到人也说不上是件好事。找遍了他家附近的区域，杨齐开始往许亦辰会去的方向找去，朗叔说过那个孩子基本上没有其他的兴趣，生活简单得很，会去的地方就只是上班途中会经过的路线，应该不会跑得太远。
    杨齐也是这么认为的，如果对方是故意要堵许亦辰出现的话，那就一定会选在他会经过的地方。
    唯一麻烦的就是如果他被强硬的带去其他地方的话……
    「到底会在哪里啊……可恶……」
    杨齐在雨中跑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全身早已湿的彻底，在这寒夜里泡着水可不是一件好受的事情，他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指尖冷的就要僵住，但是他的身体却没有办法停下来。他的心彷彿被一颗巨石给压在上头般的沉重，重的他喘不过气，几乎就要窒息，一直到看见他惦记的那张脸蛋以前，他都无法停下脚步。
    「对了，电话——」
    杨齐拿出了手机，顾不及大量的雨水可能会对手机造成的影响，他拨下了许亦辰的号码，希望他不只把手机带在身上，还懂得开铃声而不是转静音，如果可以的话乾脆接起来是最好的。竖起耳朵试图从吵杂的大雨中分辨出不同的声响，杨齐一边继续往前跑去，这途中他不曾间断过拨打过去的这个动作。
    一直跑到了距离拉麵馆的那条巷弄不远处大概五分鐘路程左右的区域，杨齐经过了一个无人的公园，剎那间听见了不停作响的铃声，让他的脚步顿时一愣。
    「……」
    杨齐拐进了公园里头，为了避免自己在这里多浪费时间，他还先掛掉了一次，过了几秒后才又重新拨打。
    果然，从这里头传出的铃声也因为他的中断拨打而停了短暂的一阵子，然后再次响了起来。
    这个改变给了杨齐偌大的希望，公园里头的路灯并没有很多，在大雨中显得阴森森的更加诡譎，但他丝毫不在乎这些，反身就是往里头跑去，循着微弱的铃声慢慢找着方向，终于就在某一处，让他发现了正一闪一闪的手机。
    杨齐是拔腿跑了过去，拎起那被扔在地上可怜兮兮的手机，确认上头显示的确实是自己的号码，也就代表着这支手机的主人正是许亦辰。
    迅速地望着四周，杨齐没看见任何人影，这时他把注意力放到了不远处的游乐设施上，距离手机最近的便是一个巨大半球体的设施。
    上头坑坑洞洞的可以让孩子攀爬，一侧则是做成了溜滑梯的形状，为了安全起见所以高度并不高，但是宽度非常足够，可以容纳好几个孩子玩耍。最重要的是，里头是空心的，虽然有些开孔会让雨水落进来，却不失为一个躲雨的好去处。
    杨齐矮下身窜了进去，在那一瞬间，他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几乎停止了。
    ——找到了。
    许亦辰躺在正中央，已经适应黑暗的杨齐马上就看见他那浑身是伤的模样，疼的他简直就要疯了。
    「喂！」杨齐觉得自己的心就要停止了，矮着身的他立刻蹲到了许亦辰的身边，「你还活着吧？亦辰？醒醒！」
    「……」
    一时之间没能唤醒他，杨齐伸出手按在他心口上，至少确定他心脏还有在跳动后稍微松了口气。虽说这里可以躲掉大部分的雨，但正中央开的坑洞还是有点大，让落进来的雨水几乎濡湿了许亦辰的头发，同时杨齐也有发现他的衣服是湿的，看来也是淋了不少的雨。
    瞥了眼一直被他捏在手上的伞，杨齐跑出设施外打开了雨伞，将其插在那球体正中央的圆孔，就算只能挡住一点点，他也要阻止那肆无忌惮的雨水继续打在许亦辰的脸上。
    回到了设施里头，少了月光微弱的照明，杨齐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置在一旁，替阴暗的空间添上了耀眼的光芒，他这才仔细地端详起许亦辰的状况。
    手脚都有擦伤的伤口，腹部也有着吓人的瘀青，残留在那嘴角的是血跡斑斑，整个人真的没一处是完整的，几乎被伤口给遍佈了身体，杨齐是气的扼腕，巴不得这些伤口都是在自己的身上。
    「亦辰？亦辰？」他接连又唤了好几声，还轻轻地拍着他的脸颊，「你醒醒，别吓我啊……」
    杨齐拿起许亦辰的手机就要叫救护车，本来这种事情在他第一时间发现的时候就该做了，可偏偏他记得许亦辰曾经表示过自己非常抗拒医院的气氛，朗叔也说过年轻的时候许亦辰最讨厌去的就是医院，就算被打得破破烂烂也绝对不上医治疗。
    ……可是现在他怎么叫都叫不醒，杨齐也实在是束手无策。
    才刚按下了数字，杨齐连一句话都还没能说出口，手上的手机就在剎那间被抢走，暗下来的屏幕隐隐约约看的见关机画面。
    这种时候，能够阻止他的人还有谁？
    「你……」杨齐立刻把注意力放到许亦辰身上，果然见他睁开了双眼，「你醒了！没事吗？会不会痛？」
    「吵死了，一直叫的……」许亦辰蹙起眉头，「怎么可能不痛啊，痛都痛死、咳、咳咳！」
    「呃——」
    杨齐在一旁手足无措的，他根本没遇过这种事情，一直以来他都是当被照顾的那个，至于要怎么照顾一个浑身是伤的人？他可是一点思绪都没有。
    甚至他活到了二十七岁，还是头一次为了某个人奋不顾身的在大雨中奔跑咧！
    「……唉。」咳了几声后顺了顺呼吸，许亦辰微瞇的双眸看向了杨齐那狼狈不堪的脸，「怎么会是你出现在这里啊……」
    「……」
    大雨依旧稀哩哗啦的下着，但在这足以容纳两个成年人的空间里头，许亦辰有气无力的声音在杨齐耳里却异常的清晰。
    听见他说的这句话，杨齐的思绪顿时冷静了下来，他甚至有些不满，「不然应该是谁在这里？」
    「……」许亦辰愣了半秒，听他大概是误会了什么，只是撇开了视线，「不，没有人会这样找我的，是你太奇怪了。」
    「奇怪的是你！还笨得够彻底！」
    杨齐咋了声舌，明明是皱着眉骂了几声，但伸出手替许亦辰拨开那贴在额间金色发丝的手却非常温柔，「你知道我急得都快疯了吗？朗叔也很担心你，别说这种话。」
    「……」
    静静地听着杨齐说话，许亦辰没有多说什么，如果是平时的自己，肯定会毫不留情地反驳吧，但是不晓得为什么，许亦辰此刻却一点都不想跟杨齐争论。
    藉由手机的灯光他看到了正中央那只露出了手柄的雨伞，眨了眨眼看了一会儿，他又望向了杨齐那浑身溼透的模样，简直比自己还惨，随便一处都能拧出水来，还穿的那么单薄。
    明明有伞，却湿成这副模样？
    「我说你，不是有拿伞吗？」许亦辰缓缓地撑起身体，慢慢挪动到一旁倚靠着，「怎么还湿成这样？好逊。」
    「……什么好逊啊？」
    叹了口气，杨齐看他还能移动身体，那应该就没什么大碍，总算能够放下心来的他又将落在前头的瀏海往后一梳，一边无奈地看着许亦辰。
    「撑着伞跑步太麻烦了，要是伞坏了怎么办？」杨齐一笑，「我带伞是为了给你撑的。」
    「给我？」许亦辰哼了声，不晓得为什么有些想笑，「我们都淋湿了，还撑什么伞啊？」
    「嘛……」放松下来的杨齐有种恍惚的感觉，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你能走吗？我送你回去，不换套衣服的话会感冒的。」
    「……」
    许亦辰没有应声，只是倚靠着墙，双眸紧紧地盯着杨齐。
    这个男人是怎么回事？擅自缠着自己，怎么赶都赶不走的时候却又因为自己的一番话而突然消失了好长一段时间，本来以为就这样不要再见面了，偏偏又是挑在自己遍体麟伤的时候出现，还是一副惊慌失措的模样。
    这个男人……到底在想什么？许亦辰真的一丁点都无法理解。
    明明他就不理解杨齐的想法，明明他对这个男人的举动再困扰不过了，可是在看见杨齐不顾一切找到他的时候，他竟也无法忽视心里涌上的矛盾感，更烦人的是，他没办法解释那种情绪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了，不能走吗？」杨齐见他一动也不动，忍不住又担忧了起来，「脚受伤了吗？」
    「……」
    「亦辰？」杨齐往他靠近了些，「很痛吗？还是我带你去医院好不好？」
    「……」听见医院两个字，许亦辰蹙起眉，「我不要。」
    是预料之中的反应，杨齐笑了声，「那我扶你回家，朗叔有告诉我你家住哪，走吧？」
    「我不要。」
    一愣，杨齐不懂对方想要什么，「还是你要回天乐？我也可以带你回去，朗叔在那里等着。」
    「我不要。」
    「……那——」
    「杨齐。」
    杨齐本来还想说些什么，没料到许亦辰却开口唤了他的名字，这还是他第一次直呼自己的本名，让杨齐足足呆了几秒后才回过神来，方才想说的话都一口气忘光了。
    糟糕，刚刚心脏好像漏了一拍，光是被叫了声名字就让他有点开心。
    咳了几声掩饰自己愉悦的情绪，杨齐故作镇定地，「什么事？」
    「带我回家。」
    「……」
    等等，他们的对话是在鬼打强吗？
    杨齐无奈地失笑，嘴角的笑意有着宠溺，「我不是说要带你回去了吗，要回去哪里？」
    「不是我家，也不是老头那里。」
    许亦辰淡淡地道，但语意里藏着的挑衅浓的连杨齐都有发现，他接下来所说的话无非是给了杨齐一个巨大的考验，而且——还是核弹级的。
    「把我捡回去吧。」
    大概是想让杨齐感到动摇，许亦辰甚至稍微扬起了下顎，从那被濡湿的发丝中能隐隐约约看见泛着光芒的银製耳环，落下的水珠顺着颈项流到了锁骨之下，杨齐这才注意到了许亦辰的衣服几乎是紧贴在身体上头，身材的曲线一览无遗。
    许亦辰瞧杨齐不发一语，乾脆对着他伸出了手，又把话说得更加直接。
    「把我，捡回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