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山梦 - 第二十一章，隐密

    剥皮香蕉支着下巴，独坐会长专属的大房间中，露出缅怀的神色。
    门「砰」地被推开了，潜龙怒气冲冲的质问道：「会长！只见安敬天打出一式『飞龙在天』睥睨群雄，在我们的仰望下飞至小镇，率先完成了任务这种故事结尾是怎么回事？」
    「不对啊，还有打碎了巨人的身躯、一把夺走晶石……」
    「太敷衍了！」潜龙抗议道。
    「况且您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之后的方针呢？安敬天所拥有的独特技能呢？还有那把橙武的实际数值呢！」潜龙大步踏至剥皮香蕉桌前，双掌用力拍在桌上：「这些重要的事情都没交代，甚至说过故事都虎头蛇尾，您究竟在想什么？」
    虽说咄咄逼人，其实潜龙知道问题的源头，所以更为愤怒。
    都是那女人害的！
    桌面抖动，剥皮香蕉手一滑，差些咬断舌头，面对气氛的亲信，他也只能无奈摊手。
    「就这样？」
    「就这样，没有更多了。」剥皮香蕉苦笑道：「毕竟要我完全透漏朋友的底细，实在做不到……」
    「那至少安敬天的长相？」潜龙不仅咄咄逼人，更几乎面面相贴。
    「潜龙，你慌了。」剥皮香蕉后仰拉开距离，吐出一口气后才缓缓道：「在上次的重大改版后，我们不得不进行人脸扫描，呈现最真实的样貌，现在就凭以前的照片，又能如何呢？」他淡淡地笑了一笑，拉开抽屉，递给潜龙一张保存妥当的照片：「不过假如你希望的话，看看无妨。」
    照片里头有四个人，最中央是如同千年冰雪打造的冰晶娃娃，清泠，静静地望着镜头。背后是脑羞成怒的剥皮香蕉本人，揪着狐狸的领子举拳便打。而左侧的狐狸瑟缩着脖子，想要逃开，脸上的灿笑却没有多大的抗拒成份。
    潜龙一眼就能够脑补出，狐狸又在恶搞捉弄人的场景。令他吃惊的是，那冷酷的杀手远遁的表情，竟彷彿在笑，笑的很狡猾、很愉快！
    「你们……！」潜龙愣住了。
    剥皮香蕉没打算狡辩，再度露出缅怀的神色坦承道：「对，哪怕处于那种你死我活的状态下，我们最终并非是不欢而散的，我也一直很神奇这结果的发生。潜龙可有兴趣一听？」
    望着尊爱的公会长心事重重，需要人倾诉的模样。潜龙态度有些软化，可偏偏，他再次瞄到了照片中央的女郎！
    心中怒意「轰」的腾烧。
    「不了！」潜龙语气生硬的拒绝，更头也不回的离开：「我还要去安抚这次损失惨重的会员。所有承担的损失，不论是安敬天，还是各大公会，我都会一一向他们讨回，讨回『狐狸的尾巴』的尊严！给大家一个交代！」
    望着决绝离去的背影，剥皮香蕉眼神有些朦胧：「狐狸的尾巴已有了很好的继任者，对吗，狐狸、队长？」捏着照片的手有些颤抖，他忽然怀念起自由自在的时光。至少那时候，总有人扮演倾听者的角色……
    两个小时前。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剧情究竟是对，还是错。也许，游戏方就想让我们反思这个社会的现状。」安敬天道。
    月光下舞动的狐狸听得目瞪口呆：「你说，我们当初对抗的并不是恶魔，而是神灵？」
    「是的。由于『哈蒂邦』的兴旺与过度开发，他们被迫向更丰饶的土地发动战争，可是就在举军南下前夕，看着被竭用至残破的土地，甦醒的北方神灵勃然大怒，发动神力塑造巨人，率先进发了哈蒂邦的后援基地，这才演变而为毁灭大国『哈蒂邦』的战争。」
    「与神灵战斗到底的结果，迎来了毁灭吗。」狐狸喃喃道。
    「没错，」安敬天停顿了半晌，继续道：「我不知道那位北方的神灵究竟怎么了，也许与哈蒂邦的英雄同归于尽，也许与那座小镇一般的奄奄一息。但我推测祂该是耗用过多的神力，重现陷入沉眠罢了。然而下意识的，于百年间不断推送出巨人干扰哈蒂邦的安寧。这才早就了我们接触到的故事线。」
    「所以说，目前现世的五件赤武，该都与人类和神灵的竞争有关。游戏方在逼我们站位！」
    「失败了。」清泠淡淡道。
    「我也是这般想的，」安敬天表示惋惜：「哪怕在任务中我们做了选择，不论是为了古老的英雄传承，或者为了神灵的奖赏，其实非是真正经由思考而做出的决断……我们人类仍只在乎自己的利益！」
    安敬天的肩头忽然就垮了：「游戏方模拟的，也许就是地球的反扑，想要我们找出最恰当的做法，作为能够回馈社会的借鉴，可是我现在……似乎选择了与理念不符的阵营。」他搔了搔头，颇为无奈：「如果可以重来，我会更深入极北之境，找寻两全其美的方法，但眼下似乎已成神灵的眼中钉了！」
    「对！哈哈哈！」月光下舞动的狐狸乐了：「波摩草原的亨尔泰直接指名杀你，这下有否感到刺激呢？」
    「太刺激了！」安敬天双目炯炯有神道。
    狐狸看呆了，这话听起来像是反讽，可他这乐于其中的模样又是哪招？不像作假啊？
    「喔对了，你们是如何发现我的？」安敬天忽然提问道。
    「我只是跟着人群跑，在包围网的中央就救下你了！」狐狸洋洋得意。
    安敬天无视他，目光转往女郎。
    「地图。」
    「地图？」安敬天脸色突变：「我被标记了吗？」
    「放心，结束了。」
    「这样啊……」安敬天松了一口气：「要是他们包围了我这据点，那纵是有九条命都死不够。」
    「那是你，还是我们？」
    哪怕语气再平淡，安敬天却也听出了嗔怒之意，只得尷尬的笑笑。
    「你的生命值现在多少了？」狐狸好奇地问。
    「6792。」安敬天没有隐瞒，现在是合作的时候：「如果真的发生意外，我能够争取到半分鐘的时间。」
    「半分鐘？不只吧？」狐狸高声质问。
    「总得留点保障的数值吧！」安敬天瞪他。这傢伙肯定把自己当成替死鬼，希望任打任骂的捱至最后一秒：「按你想法那个叫『弃子』！」
    「好像也是。」狐狸露出思考的神色，回应道。
    安敬天忽然就无言了，他觉得对着狐狸动怒的自己，便像个傻瓜。
    「哎，战争似乎结束了！」狐狸望向窗外，血流成河的战场忽然就不再廝杀，各自散了开来。虽然气氛仍是针锋相对、剑拔弩张，却没人再有妄动。
    「意识到再打下去就吃亏了吧！没人那么傻的。」安敬天感觉有些可惜：「剥皮香蕉呢？」
    「祭坛。」持续关注公会频道的清泠马上给出答案。
    「这样啊……」安敬天有些感叹，他的任务说难不难，却也绝不简单。阻碍「狐狸的尾巴」护送神灵弓镶嵌宝珠，再护送回祭坛，直到时间结束即可。
    那可是独斗实力no.1的公会啊！安敬天点开面板一看，任务闪烁了两下后自行消失，果然已然失败。
    「没事，」他很快的振作精神，兴奋的道：「我大胆的猜测，这游戏的高光时刻就要到来了！」
    四道火炬般炙热的目光「刷」的聚焦在他脸上，几乎烫穿他的脸皮。安敬天正要开口，忽然世界频道便悠然飘过一行字。
    「这是？」狐狸露出糊涂的模样。
    清泠却是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已经猜到了结果。
    在「逐鹿中原」、「极致杀戮」、「迎风客栈」、「调皮的樱桃树」等数十个名扬四海的顶级公会名称之后，他们赤裸裸的打出标语：击垮第一！
    打铁趁热，决战时间就定在明天，他们决意与「狐狸的尾巴」死战到底！
    狐狸的尾巴岂容人蹬鼻子上脸，很快的也给出了答覆：「欢迎至极。」简短的四个字，表达出强烈的自信与骄傲，他们有他们的本钱，他们有他们的骄傲！尤其今日第三件赤武到手，「狐狸的尾巴」便无惧一切挑战！
    「这算是末日来临的前哨战吧？」安敬天兴奋的喘气道。
    三人各怀心思，沉默了半晌。不约而同的，又将目光投往安敬天处。
    安敬天上下打量两位「狐狸的尾巴」元老级人物，道：「照理任务结束，我们也该分道扬鑣，然而……见你们的态度，似乎并非如此。」
    「所谓高光时刻是什么？给我从实招来！」狐狸跳出来叫道。
    「因为我说溜了嘴？不对，清泠该早有打算。」安敬天自我检讨着。他清楚自己就一路人，与他组队对抗「狐狸的尾巴」，基本上便属不可能的任务，没有利益可言。
    「那么当初狐狸所指的钥匙是什么？」安敬天思忖道：「可以肯定的是，绝非代表这次的任务！」
    沉默间，清泠也有话说：「末日？」
    安敬天知道至少又是一个合作的良机，将思绪放至一边，解释道：「你们看地图，假如将『仁者无敌』的大陆进行划分，北方是『哈蒂邦的传承』，南方有『圣德斯的精粹』，西方的『裘帕璐的祝福』，中央『奥兰尔达的龙甲』，还有我们此刻所在的东方，出自波摩草原的最后一件赤品，『亨尔泰的神灵弓』。至此已经有五名玩家获得选择权，并做出了各自的决定……接下来，是否代表停顿已久的世界剧情，便要展开！」安敬天似乎见到了无限光明璀璨的未来，这番话说的如痴如醉，心醉神迷。
    「当然！」他猛一回神道：「这只是我的推测，不一定准确，可是游戏方肯定不会放任剧情耽搁太久，这只会使人气流失。所以我的猜测该有七八分准确。」
    「你有点不一样。」清泠皱眉说。在她看来，以前的安敬天是不会轻易与人共享秘密的。
    安敬天耸耸肩：「人都会变。不过说句老实话，我现在也需要帮手了。」
    他无疑是对两人伸出了橄欖枝，在巨大的秘宝之前，谁能不心动？清泠与狐狸对视了一眼，然后女郎轻巧的展示出她的项鍊。
    圣德斯的精粹！
    安敬天点点头。
    而他「早就知道」的模样，便令狐狸大失所望。
    「你知道？」狐狸不信，上前追问道。
    「这赤武在公会领地之前现世。」安敬天说出他的根据：「当时还没人知道剥皮香蕉是谁，可『狐狸的尾巴』成为第一个建造公会领地者，这个名字转眼便轰动了整片大路，再接着，他合併强大的公会入旗下，又晒出了这件赤色装备，表明实力以后，当下投靠的公会不计其数。」
    「你怎么好像什么都知道？」狐狸问。
    「你怎么好像很失望？」安敬天笑。
    「你这傢伙！是否打算顶替烂香蕉的地位了？」狐狸指着刺客跳起来逼问：「连吐槽我的习惯都一模一样，我怀疑你们是否偷换帐号！」顿了一顿，他有些迟疑的问：「你们该不会真的换帐号了吧？」
    安敬天无奈道：「也许其他游戏能够偷换帐号，但现在这张脸是不能换的吧？」
    「是啊！」狐狸喃喃自语道：「我在想甚么呢？」
    安敬天被他搞的都没脾气了，看了眼淡然的清泠，很是佩服：「这位恐怕是真的高冷吧！在这种干扰下还能维持面无表情，真厉害！」
    「那，你们参加吗？明天的那场战争。」安敬天询问道。
    狐狸立刻就难以置信上了，瞪大眼睛质问道：「说什么呢你？要不要仔细瞧瞧我们的公会名称啊？」
    见到狐狸罕见的发了脾气，安敬天立刻道歉：「我的错，你们毕竟还是同一个公会的，但假如……」
    「我们明白。」连一向淡漠的清泠都出言打岔，安敬天知道自己这次做的过火了。
    「好，祝你们好运。」
    「再联络。」清泠说完便离开了。狐狸又狠狠瞪了安敬天两眼，这才慌慌张张的追赶上去：「清泠等等我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远远地，安敬天听到了她的回答。
    「狐狸的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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